惊心动魄的平凡

——读张允和《本来没有我》

张允和出生的时候是早产，不满四斤重。别人都是哇哇的生下来的，而她是默默无声地落草的，生下来就是一个没有生命的小东西。因为脐带紧紧绕了她的细脖子三圈。窒息的太久，小脸已经发紫。她的老祖母，坐镇在产房里，千方百计要把死的搞成活的。

她的祖母没有生过孩子，她的父亲是五房承继到大房来的。张允和的母亲在生她之前已经生过三个孩子，只留下一个比她大两岁的大姐就是张元和。祖母已经60多岁了，盼孩子盼得快要发疯了，男孩子好，女孩子也好。她想，能生女孩子，就能生男孩子。

收生婆先把三圈脐带解开，再把婴儿倒拎起来，打屁股，不吭声；又用热水、冷水交替着浇婴儿的胸和背，不吭声；连新的玩意儿人工呼吸也用过了，还是不吭声。先后用了十几种方法，七个小时过去了，婴儿就是不吭声。

“这时候老祖母坐在那张紫檀嵌螺钿的古老的圈椅上，像一尊大佛，她既是命令，也是哀求那些七手八脚的女人们，再想想，还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一个喜欢抽水烟的圆圆脸胖乎乎的女人说，让我抽几袋水烟试试看。胖女人抽了50多袋水烟，喷到婴儿的脸上。婴儿板着越来越紧的小丑脸，始终不吭声。

大家望着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祖母，老祖母坐得笔直，把她的驼背都几乎伸直了。她把眼睛睁的圆圆大大的，从半夜到现在，快八个钟头了，她老人家巍然不动。她是信佛的，嘴里想念佛，但是产房是个不洁净的地方，不能念。老祖母夺取婴儿的战斗是没有希望了，她知道这些女人只要她一声命令马上就会停止这种艰苦的工作。

收生婆捧着婴儿，手酸的抬不起来，她无可奈何的对老祖母说：“老太太，您去歇歇吧?”老太太眼里满是泪水，伤心的说：“再喷她八袋烟，我就去休息。”老太太手里平常总有一串佛珠，珠子有108颗。她相信，108才是功德圆满。

胖女人无可奈何地再抽烟，她决定以后要戒烟，这烟抽的太不顺利了。她抽了喷，喷了抽，喷得又利索，又爽快。喷完了八袋烟就可以休息了。

老祖母颤巍巍的站起来，走到脚盆边。孙女儿是完了，看它最后一眼吧，总是我的后代。她老人家泪眼模糊的向烟雾中的孙女儿告别。她似乎看见婴儿的小尖鼻子在掀动，小嘴儿似乎要讲话。老祖母想我是眼花了。她阻止胖女人再喷烟，用手帕擦干净自己的眼泪，再度低下身子去仔细盯着婴儿。“奇怪，不但鼻子和嘴唇在动，小瘦手似乎也要举起来，仿佛在宣告我真正来到了人间了。”

张允和说自己一个平凡的女人，就是这样不平凡的诞生的。可能就是出生时的这迎头一击，铸就了张允和一生乐观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