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之足迹一
我的书房很简单,就一对桌椅,一张床,三面书而已。稍微阔气点的想法,就是想把床换成塌或者胡床,这样这座简陋的屋子里就更少一些烟火气了。
据梁实秋自己说,他的“雅舍”之陈设,只当简朴二字,内有一几一椅一榻,酣睡写读,均已有着,我亦不复他求。
书房的陈设即是一个人内心之写照,我想我应该如同梁实秋一样无欲无求吧!
我时常面对满架的书发愁,这些旧书可是我天南海北的淘来的,在我的读书清单里可总时时没有它们的身影,这可如何是好?
那天我突发奇想,作了一篇《读书》的文字,大意是发明了一个新的读书法,就是在排列整齐的书堆里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的,一本一本按照顺序,打开书随机抽读一二页,再精彩也只读一二篇。
这样便雨露均沾了。
清新的小品文字,因其寡淡的文字中时常包藏着深刻的意味;真实的内心感受作抒情态度又让人感受真切。而在文以载道的古文严肃正统下,公安派能以抒情态度作一切文章,直抒个性,让文章在消遣的同时传了道或是闻了道,果然是独树一帜的革新派。
当然这里自然也少不了发达的散文做基础,民国的时候因周作人等提倡,清新的小品文字又重新发达了起来。
我便是这类体裁的支持者。
朱自清同郁达夫一样,似乎都对美人有着过分的热爱,朱自清《女人》一篇,虽说是假借友人之口,不过从他的另一篇文章《阿河》中也大抵可以猜度出七八分了。文中说女人是自然创造出来的艺术。刨掉一些为年岁所侵蚀,上了凋零与枯萎路途的老太太们还有一些正当年华的丑女们,剩下的处女,少妇和中年妇人便是这自然艺术中的艺术的女人。
对于这部分严选的艺术的女人在我们用目光鉴赏她的时候是切不可让她知道,不然要引起她性的自卫的羞耻心或他种嫌恶心,那么她的艺术性就要变稀薄了,我们自然也不能静观自得了。
对于艺术的女人,我们在秘密鉴赏的同时,通体舒畅,自然心思也会特别的活泛,脑海中的赞美之词自然不会吝啬且呈喷薄之势。
且听他是如何夸赞的。
此部分可能对正处于热恋中青年人或素怀激壮的中年人有些许的益处吧!
先是气场,艺术的女人是有她温柔的空气的,使人如听着箫管的悠扬,如嗅着玫瑰花的芬芳,如躺在天鹅绒的厚毯上。
这还不够,她是如水的密,如烟的轻,而她的一举步,一伸腰,一掠鬓(就是撩发至耳后的动作),一转眼,一低头,乃至衣角的微扬,裙幅的轻舞,都如蜜的流,风的微漾,这怎能不让人欢喜赞叹呢?
这单说她的气场,那细节呢?别急。
最可爱的是那软软的腰儿;从前人说临风的垂柳,《红楼梦》里说晴雯的水蛇腰儿,都是说腰肢的细软的;但我所欢喜的腰呀,简直和苏州的牛皮糖一样,使我满舌头的甜,满牙齿的软呀。腰是这般软了,手足自也有飘逸不凡之概。你瞧她的足胫多么丰满呢!从膝关节以下,渐渐的隆起,像新蒸的面包一样;后来又渐渐渐渐地缓下去了。这足胫上正罩着丝袜,淡青的?或者白的?拉得紧紧的,一些儿绉纹没有,更将那丰满的曲线显得丰满了;而那闪闪的鲜嫩的光,简直可以照出人的影子。你再往上瞧,她的两肩又多么亭匀呢!像双生的小羊似的,又像两座玉峰似的;正是秋山那般瘦,秋水那般平呀。肩以上,便到了一般人讴歌颂赞所集的面目了。我最不能忘记的,是她那双鸽子般的眼睛,伶俐到像要立刻和人说话。在惺忪微倦的时候,尤其可喜,因为正像一对睡了的褐色小鸽子。和那润泽而微红的双颊,苹果般照耀着的,恰如曙色之与夕阳,巧妙的相映衬着。再加上那覆额的,稠密而蓬松的发,像天空的乱云一般,点缀得更有情趣了。而她那甜蜜的微笑也是可爱的东西;微笑是半开的花朵,里面流溢着诗与画与无声的音乐。
总之艺术的女人从头到足没一处不动人,没一寸不光彩夺目的,对于艺术的女人这样细致入微的夸赞的,我倒是第一次遇见,虽然说了很多,但不觉得腻,亦是一股清流。
如有心之人随便截取个一二句,大约也能哄的对方开心一二天吧。
金刚经里“须菩提白佛言。世尊。佛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为无所得耶。佛言。如是。如是。须菩提。我于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乃至无有少法可得。是名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佛家说四大皆空,空的可谓彻底,连法、众生、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这些都是假借名字而已,本质是空,求佛者所求之无上正等正觉骨子里也是虚无,也是空的。
追求者穷其一生,诚心理佛,到头来终究扑了个空吧!
《古文观止》无非是寻一些奇人异事,集结起来,编撰成册以达正蒙养而禆后学之目的。古人似乎总能找到一些让人叹为观止的人物做学生的楷模和标准,仿佛他们读了《二十四孝》就人人孝顺,忠君爱国似的。
老子说的对,你越要宣传什么就意味你越缺失什么!张口仁义,闭口仁义恰恰就是在礼崩乐坏的时代。
虽然我反对,却不碍观瞻,看冯煖为孟尝君买仁义,看欧阳修《丰乐亭记》《梅圣俞诗集序》虽也有些许景色之描画,不过这些许的自然之色也渐渐消失在太祖圣德的歌颂里了。
这样的书至多当个闲书来看,若要严肃的对待硬要从中琢磨出做人的道理来,不免乏味异常。
《文心雕龙》则要晦涩的多,读起来一句一顿,大约是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草草阅了《情采》《声律》二遍,因过于深奥,故而不能体会万一了。只好作罢。
《资治通鉴》比较有意思,虽按照年代编撰,大抵又多人物传。建武元年公元494年,北魏迁都洛阳,孝文帝大到祖宗牌位,王妃的丧葬,细到民众的穿服饰以及语言都要管,而其年三十以上,习性己久,容不可猝革。思虑不可谓不细致。皇帝日常政事繁巨,可窥一斑。
低等文明或者野蛮文明入主中原,掌权者无非面临二个选择,要么汉化,全盘接入先进文明。如北魏孝文帝,摒弃鲜卑语,禁穿鲜卑服饰,说汉话,穿汉服。要么做自己,像元朝,穿着蒙古的服饰,讲蒙古话,汉人日日觉得被侵略,其统治不过区区几十年。
读过夸父追日,精卫填海,后羿射日就知道中国人历来就具有反抗基因的,其坚毅和顽强已经到了日毒射日,山挡移山的地步。
其中的辽国是特立,汉化了一半,辽王的大帐就立在城市的外面,可谓清奇,不过享国210年,其中大概也有着汉化的功劳。故而胡虏无百年之运应改为纯胡虏无百年之运。
国家,或民族,或宗教,或地理,而中华文明因文化认同联合一家在世界民族之林可谓独一份。
《小窗幽记》很合适我的口味,我的欣赏大约是深受清新小品文字的影响,这就是我常说的看一类文字会让读书的路越走越狭隘。
里面的写景,才读上二句,似有无限春风扑面而来,于是又立刻找孔老夫子买了《围炉夜话》和《菜谭根》,去寻寻这小品文的源头。
最近在剪辑《鲁迅全集》将其中较为深刻的、有趣味的金句提炼出来,取名《先生说》!其中的分门别类,用以彰显先生的思想、喜、怒、哀、乐、爱情、趣味等。
试想一下,一本书里无论段落,句子或者只言片语,都是自己所喜欢的,这是多么雅致的文事。
此等独特的格式,我以为我是首创,不想《小窗幽记》竟是同样的风格。
这样的风格,古已有之,害我白高兴一场,终究是自己浅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