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条毒蛇,我活了下来
好奇是人的天性,好奇心强的人也必然具有冒险性。我很荣幸,这两种特性都跟我有缘。所以尽管已进入不惑之年,一听说某考察队要进原始林区弄岗考察,我便打定主意一定要去!报社的总编辑以为我疯了,“去弄岗?!那是深山老林,毒蛇猛兽多得很,你难道不要命了?”
我说,“如果我不幸丢了老命,请你发发慈悲,在报上为我发一个因公牺牲的消息,那我便感激不尽了。”
总编无奈,只好让我写份要求参加考察的志愿书,以便万一出事,他好有个交代。
然而总编的担心不是多余的。像我这样一个除舞文弄墨之外,对动植物知识和野外生活一无所知的人,一个戴着近视眼镜无多少自卫能力的女同志,贸然闯入神秘的原始大森林,确有一定风险。
那一段生活,单是和蛇打交道就不下十次,其中有三次是特别令人心惊的……
死里逃生
我跟着考察队进入大森林时,心里乐滋滋的。这绿色的世界,像仙境一样纯洁,似水晶一般透明。人在这儿生活,呼吸是新鲜的,感觉是新鲜的,心情自然也是惬意的。
所以我在林中扎营之后,第一天随队员上山考察,一路上还吹起口哨,哼着小曲,轻松得像个刚放暑假的小学生。
青石板的山路,长有青苔,早晨露水未干,一不小心就会滑倒。太阳出来后,鸟儿开始鸣叫,色彩艳丽的蝴蝶在我们四周翩翩起舞。
队员们分散开去,忙着采集珍贵的植物。我被四周灿烂的野花吸引住了。啊,火红的月季,雪白的百合,鲜黄的……
突然,我看见一个黑白相间、闪着釉光的大花盘搁在树下的石板上。这是什么?原始森林里出现这么个漂亮的盘子,该不会是出土文物吧?
脑子里闪着这些念头,便弯下腰伸出手。就在我碰着它的一刹那,花盘子突然动了起来,而且飞快散开,成了一条长长的银环蛇。我吓懵了,脑子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当那蛇抬起头来向我吐着分叉的舌头时,我才如梦初醒,转身拔腿而逃。
它在后面追我,那条毒蛇!我拼命地跑,不管山路是多么崎岖不平,脚下踩着的是圆石头还是尖石头。我终于被什么绊倒在地,连眼镜都跌得飞走了。我绝望地想,完了,这下非死不可了。
可我并没有死,我刚闭上眼睛屏息了一会儿,身后便响起了一片欢叫声。
上帝,出了什么事?我惊魂未定地回过头去。似乎毒蛇不见了,队员们都在仰头望天——什么?什么事?!
队员们说:“你没看见吗?老鹰抓着一条蛇!”
我舒了一口气,危险已经消除了。没戴眼镜什么也看不清,我四处寻找,等我戴上眼镜朝天望去,鹰和蛇都无影无踪了。
虽然没有看见鹰蛇相斗的惊险场面,我还是要感谢那只使我死里逃生的勇敢的鹰。
险落深渊
俗语说,“一朝被蛇咬,三年怕草绳”。自从上次死里逃生之后,我出外就不敢大意了。首先我将眼镜用条细链套在脖子上,保证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保持心明眼亮的最佳状态;其次我得随手拿根棍子,无论碰到什么奇特的东西,再也不敢随便动手了。还带有治蛇伤的药,万一被蛇咬了也有自救的能力。
我以为做了这样万无一失的准备之后,那万恶的蛇再也奈何不了我啦!然而“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尽管我处处小心,出人意料的事还是发生了......
那天,我们上陇水(弄岗林区中的一块高峻的山地)寻找珍贵的金花茶。据向导说,这种茶花被称为花中皇后,有金子般的色泽,天仙般的姿容,品科稀少,价值昂贵,而且一般生长在崇山峻岭之间,欲睹她的丰采很不容易。
队长本来是不让我去的,他说人命关天,万一有个好歹,他负不起这个责任。经我再三恳求,年轻的向导又出来替我讲话,答应特别关照,队长才同意我上山。
一路上爬山越岭,我的表现堪与男队员相媲美,连队长也对我刮目相看,赞许我的耐力与勇气。既然我能够从山脚爬上四五百米的山,那么再往上攀一两百米又有何难?
所以当大家继续朝那坡度较陡的山峰挺进时,我也毫不犹像地跟了上去。本来跟着多数人走是安全可靠的,可其间有几个年轻人离开人群向东南面爬去,我动心了,因为那边有葱郁的灌木丛,爬起来双手可以攀援,路程也近捷些。
我悄然地尾随着年轻人。果然,在草木中穿行愉快得多了。长在山崖上的矮树根深叶茂,朝上望是一片悦目的绿色。眼看离山顶不远了,我的手抓住一根绿树枝,身体正要往上跃,然而一种冰凉的感觉从手心传过来,树枝突然蠕动,我警觉地一看,上帝!我抓着的树枝变成一条青蛇,蛇头耸起,冷酷的眼睛闪着凶光。
我魂飞魄散,惊恐中松开了双手,一种腾空而起的恐怖感攫住了我,我又一次觉得完蛋了……
恍惚中,我的身体有一种被阻击的疼痛感,同时听到了各种喊叫声。我逐渐清醒,上面的声音清楚了:“别动!别动!我们来救你!”
我小心翼翼观察四周,发现自己是躺在半山腰一块凸出的山崖上。我用手摸索,身边便是石崖的边缘。老天爷,请保佑保佑我吧!我躺的地方比我的身体宽不了多少,只要一动,非跌下深二-渊不可。
我闭起眼睛,敛声屏息,僵硬的身体一动也不敢动。直到上面下来一个人,我才敢呼出一口气。是向导拉着绳索下来了,他把我扶起来,将另一根绳子系在我腰里,笑着说:“不要紧张,我们现在真正是空中飞人了。”
我循着绳索向上攀,而他像个保护神似的,紧紧跟在我后面,替我加油鼓劲。到了山顶,我和大家一样饱享眼福,看见了美丽非凡的金花茶树。仰起头来,我看见了更高的山峰。回头朝下望;心里一阵发虚,脊梁骨沁出了冷汗。我情不自禁地往回退,因为下面深不可测。如果不是拦腰凸出的石崖挡住我,从上直跌下去,非成齑粉不可。
飞蛇救命
现在,对于蛇我是万般警惕了,似乎它总是在捉弄我,陷害我,一定要置我于死地而后快。然而正是这个与我不共戴天的仇敌,竟在万分危急时救我一命,使它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一下提高了。
考察进行了一星期,队员们要整理采回的标本,我们得到一个短暂的休息日。
那天中午,我吃完饭提着一桶脏衣服,到离宿营地不远的山溪边去。刚洗完衣服,便听见山里传来“蛤——”“蚧——”相应的响亮的呼叫声。
据说“蛤——是雄的在呼,“蚧——”是雌的在应。这种黑色的形似壁虎却比壁虎大得多的小动物,栖息在悬崖峭壁的石洞中,很难被别的动物伤害。特别在这人迹罕到的原始森林里,除猴类外没有别的动物能像它们一样在石壁上自由驰骋。
我知道蛤蚧外貌丑陋,但它们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听起来那样洪亮,那样悦耳,如同交响乐中动人的圆号。
正当我靠着石壁,仰起头如痴如醉地听着山崖上那雌雄交替、此起彼伏、生机盎然的爱情曲时,突然一个吓人的景象闯进我眼里:一条蛇!千真万确是一条蛇,在我头上如一根拉直的绳子似的,刷的一下在空中飞过。
出于生命自卫的本能,我拔腿就跑,我觉得那飞蛇是冲着我来的。只跑了十几步,就听见后面砰然一声巨响。我不由自主地回过头去,呀!一块大石就落在我站过的地方。再看天上的飞蛇,已无影无踪了。
我战战兢兢往回走,大石落下的地方砸成一个坑,如果我没有跑开,便成为石下的肉饼了。这大石为何突然降落呢?神秘的大森林里,经常有这种突然的袭击吗?蛇没有翅膀,怎么会飞呢?
我想起考察队长的话,“世上的蛇千奇百怪,有会叫的蛇,如响尾蛇;有会飞的蛇,如金花蛇;有会变色的蛇,如热带的拉塔那。还有会放电的蛇,头上开花的蛇……”那么我这次碰到的会飞的蛇,也就不足为怪了。
我提起桶往回走的时候,蛤蚧又唱起它们的抒情曲了。绿色的森林依然是安静的,我心里涌起一股柔情:大自然,你太美了,连你最可怕的子孙——冷酷无情的毒蛇,有时对人也是善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