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花
起雾了,大雾来的总是令人措不及防。
来这里工作,三载有余,老旧的平房,抬眼望去参差不齐。红砖瓦已经被风霜洗去了铅华,露出灰白沧桑的面孔;外围的墙皮有了裂痕,在风中逞强,一阵强风就像蜕皮的蛇,一层一层的脱落;泥土的道路被踩踏的深一脚浅一脚,大雾看不清前行的道路。
又遇见了。他------一头灰白的头发却梳成一丝不苟的偏分,一条熨烫整齐的黑色领带系在整洁却洗的泛黄的白色衬衣上,一条灰褐色的裤子膝盖已经泛白,一双擦得光亮却已经印出无数褶皱的黑皮鞋。此刻,正弯腰低眉的看着眼前的花,仿佛在亲吻着世上最珍贵的珍宝。不应该说“花”,只有露出在泥土外面一截细小的根茎,根茎上面带着一点像春发的小嫩芽,在大雾中若隐若现,像个调皮的精灵。
三年的时间,即使生命如竹,纹丝不动,也会在第三年厚积薄发,疯狂的生长;昙花也总会在某一天夜里绽放。而这颗“花”就这样深深的埋在泥土里,没有一丝长进,无声无息;他就这样每天守望着,孤独,莫过于这样一成不变。
就是这个背景几乎在每一个清晨的早上都能遇到,道一句“早上好”,对方抬头无声的点点头。我总是想:“这花对他一定有特殊的意义。”我也曾在晴天里多次俯视这朵花,相貌平平,看上去就像是一颗发芽的毛草,有一次我刚想伸手触摸,被突然出现的老院长出声喝止了。
老院长说,这是位值得尊重的老人,这花也是世上最珍贵的花。
昨夜下了一场大雨,电闪雷鸣令人反复无眠,我比往常早一会儿出门了。天空还是黑乌乌的一片,雨不是很大却如细线,不一会儿视线就被模糊了样子,雷鸣声像在天空中撕破了一道血口,一个模糊的身影蹲在那朵“花”的面前。
老院长的面颊,头发,衣服都已经被雨水打湿混杂着泥土看上去有些狼狈,我快步走上前将雨伞打在老院长的头上。老院长手上满是泥土,旁边放着一颗花,泥土里面还有一棵花。
老院长将那朵花放到我手里,我搀扶着她站起来。“这,这.......院长?”我有些瞠目结舌,有话想说却在嘴里面打成卷。“走吧,就是你看到这样子。”老院长用手扶掉脸上的雨水。
一杯热水在空气中散发着热气,老院长唔在收心,吹一下喝一口。我已经安奈不住心里面的好奇。“你每天看见的老人得了阿尔兹海默症,时好时坏。十几年前因为他们的工作特殊,他的妻子和儿子在那场事故中去世,听说他的妻子在最后告诉他照顾好他们的花,等花开的时候她在相约的地方等他。”
哪有不开花的花,只有等不到的人。
老人就这样一天天的等待,五月份的天,这花眼看着马上要开了,老人寸步不离的守着花。这样怎么行呢,老人本来因为工作的原因身体每况愈下,再也经不住夜晚昼夜温差的侵袭。但是谁也劝不动,后来这里知情的老人告诉了我们老人的故事,我们再三合计,没错就是你手里面的这颗“花”。如果不是握在手中,我真的很难想象就是这个跟真的一模一样的“花”就这样在泥土的覆盖下掩盖着这样一个弥天大谎。
说着老院长拿过手里面的花,无声的笑了笑。昨夜下了大雨我怕出现差池,想着早起来看看,果然大雨将泥土掀翻,头上的嫩芽被打落,没从想让你看见了,这样也好以后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我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从此以后我开始默默“照顾”这棵花,老人依旧每天守望这颗花,时间过的永远不留痕迹。
几年后,因为地方规划,这里要搬走了。大家都在如火如荼的收拾东西搬到新的环境里,当发现老人的时候,老人手里攥着这颗“花”,已经没有了生息。
老人的桌子上面留了一张纸“我一直都知道,谢谢你们!”满屋子的人无声的流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