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礼 -引子

谨以此文，纪念每一位消失在丰收季的守卫者们，以及那些发生过的或是没发生过的故事。时至今日，我仍然能听到他们的歌声在麦田里回响。

纽约的街上下着雨，空气里弥漫着秋末的气味，很冷很冷。

霍尔顿坐在街头，被他靠着的路灯柱上，令人昏昏欲睡的柔黄色灯光从上面洒落下来，杂糅着下落的雨滴、嘈杂的声响一起飞溅在清冷湿润的空气里。霍尔顿感觉孤独得要死，尽管他不是一个人，他的旁边站着他的女朋友——至少一个小时前她还是，直到他看见她和另外一个男的抱在一起。那个男人长着一张狗熊一样的脸，穿着艳俗油腻的衣服，头发上散发着劣质发胶的颜色。“去她妈的，”霍尔顿在心里暗骂着“真恶心。”

雨越下越大，但是霍尔顿没有打伞，单薄的白色衬衣被雨水完全浸透了，他开始感到寒冷。他从上衣兜里取出半包打湿的烟，取出一支，夹在嘴唇上，他的嘴唇很薄，因为寒冷而发紫，他用颤抖的双手点燃了烟，猛吸了一口，然后止不住地咳嗽，烟雾飘散在雨天湿润的空气里，在柔和的灯光的映衬下，如同一团飘渺的火焰。丽萨靠近霍尔顿，试图用伞遮住他却被他一把推开，讨了个没趣。丽萨却不显得生气，只不过空气里弥漫的劣质香烟和沉默，让丽萨感到不安。

两个人就这么保持着沉默，雨下得更大了，雨滴落在柏油马路上，飞溅起来的声音和嘈杂的车流连成一片霍尔顿开始分不清自己的思绪和雨幕的界限，仿佛漫天的大雨和遥远而模糊的记忆混为一谈。丽萨最先打破沉默：“雨下大了，快走吧。”霍尔顿深吸了一口烟，污浊的烟雾充盈着他的肺，他咳嗽得更厉害了。丽萨拼了命地想要把霍尔顿从地上拉起来：“快走了！再这样你会得肺结核的！”，霍尔顿用力反抗，丽萨险些摔倒在地上。“去你妈的狗东西，霍尔顿，你个杂种！”丽萨破口大骂。霍尔顿似乎是应为愧疚，想要上去扶她，这回，是丽萨推开了他。霍尔顿抬起头，看着丽萨的脸，“他到底哪里比我好？”丽萨用看小孩儿一样的眼神看着他：“哦，亲爱的，我们说好了不谈论这个问题的。”

霍尔顿看着丽萨苍白漂亮的脸：眼镜里透露出的轻蔑深深刺痛了霍尔顿，但是依然动人、透着一种知性灵动的颜色。有几缕发丝被水沾湿了，贴在脸上（“该死的，真漂亮”），霍尔顿想要抚摸她的脸，但最后伸出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

丽萨就那么撑着伞站在那里，但是霍尔顿看到的却不是她，而是另一个人——模糊的影像、在雨幕里消散、在雨幕里、雨幕、雨。

她湿了，她哭，她消失，她笑，夏天，狗，帽子……

霍尔顿知道她是谁，但是却想不起她的名字。他伸出手想要抓点什么，他的头越来越重，好像里面灌满了水，他止不住身体向前倾，在他的视线里，远方的街道和眼前的灯光模糊一片，唯独清楚的只有那倒影像，丽萨大声喊着他的名字，但是在霍尔顿听来，那呼喊与雨声和车水的嘈杂混在一起分不清，只是那影子越来越清晰：丽萨——她，她——丽萨，两个身影重合了。

霍尔顿感觉自己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在他昏过去的前一刻，他看见丽萨冲了过来，他猛地想起了她的名字，以及最重要的——

［白色连衣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