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冲——豹子与灵蛇的悲情咏叹

林冲——豹子与灵蛇的悲情咏叹

【深度语文课程2017下•水浒传课程】林冲（绿雨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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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本解读】

林冲——豹子与灵蛇的悲情咏叹

林冲是何许人？原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官职不小；入梁山后，在水浒108单将中排行第六，地位不低。

他生得“豹头环眼，燕颔虎须”，人称“豹子头”。这个称谓与他的样貌极为贴切，也与他的禁军教头身份相符，以及后来在梁山中坐左军寨内第一把交椅相地位相称。不过，这个称谓或许还有另一层意思，豹子这种动物威武勇猛，又爱独来独往，这也在某种含义上影射出林冲孤独的一生。

林冲会使用多种兵器，打洪教头时是用棒，杀陆谦他们时是用花枪，入梁山后爱用丈八蛇矛。在伊甸园里，蛇可是智者（就像《小王子》中的那头蛇一样），可见，林冲是个绝顶聪明之人，但蛇身体柔软，也注定了林冲性格上柔弱的一面。

他像豹子一样的勇猛，又具有蛇一般的智慧。但在他的勇猛和智慧中，又流露出他孤独的伤感和柔弱的忧郁。

林冲是个矛盾的人，在他刺出矛和举起盾时，已难以逃脱悲剧的命运。所谓的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一件一件的、一点一滴的打个粉碎，然后再一丝一毫的呈现到我们的眼前。林冲的一生，他的家庭、他的生存、他的理想，不管是在东京，还是在梁山，全都被给予无情地践踏，最终荡然无存。

一.林冲性格上矛盾和隐忍。

林冲是108单将中第一个被逼上梁山的，他的被逼与他的妻子张氏有直接的关系，虽然这并不是张氏的错。高俅的侄子（养子）高衙内喜欢上张氏想占为已有却又不得，高俅倚仗权势连续迫害林冲，要置其于死地，林冲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投靠了梁山。本来，他在东京的小日子过得相当滋润，虽然时有感“男子汉空有一身本事，不遇明主”不得志之慨，但他还是挺享受自己在东京的生活。这从他自己几次的言说中可以感受得到。第一次在他上梁山却无船渡水泊时发出的感叹“我先在京师做教头，每日六街三市游玩吃酒；谁想今日被高俅这贼坑陷了我这一场，文了面，直断送到这里，闪得我有家难奔，有国难投，受此寂寞”，第二次在杀王伦推晁盖坐梁山第一把交椅时说“小人旧在东京时，与朋友交，礼节不曾有误”。由此可见，林冲是相当怀念自己在京师这繁华地的生活。当时他是八十万禁军教头，在官场上有一定的地位，手中也有不小的权力，虽然不受重用，但日子过得安逸、稳当、自由、洒脱。更何况林冲夫妻俩互相疼爱，家庭和睦，用他自己的话说，结婚三年来“不曾有半些儿差池；虽不曾生半个儿女，未曾面红面赤，半点相争”。这样的生活怎不令林冲留恋连连。

但是高衙内在岳庙里对张氏的拦截一事彻底毁灭了林冲这种悠闲舒逸的小日子。

高衙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高俅手中的权势。当林冲异常愤怒地扳过拦截者想狠狠教训他一顿时，却发现他是高俅的养子，他“先自手软了”，即便在众人劝说下，他怒气未消，却也只能“双眼睁着瞅那高衙内”，竟一言也不敢发。以致后来鲁智深要为他出这口恶气而想赶着去厮打高衙内时，林冲倒劝起鲁智深来“自古道：‘不怕官，只怕管。’林冲不合吃著他的请受，权且让他这一次”，仿佛受耻辱的是鲁智深而不是他林冲一般。但这样的侮辱毕竟是众目睽睽之下发生，林冲总是要顾及自己的尊严，于是他找了条让别人能理解又能安慰自己的理由，他说“原来是本管高太尉的衙内，不认得荆妇，时间无礼。林冲本待要痛打那厮一顿，太尉面上须不好看”。在这里，林冲照顾了高太尉的面子却难以抚慰自己的心情，不管别人是多么的理解林冲的难处却也无法让他赢回尊严。

林冲是矛盾的，他是个有地位有身份的人，他有强烈的自尊，但是他不敢反抗。他深知反抗不仅于事无补，而且会让使他失去现在这安逸的日子，甚至为此搭上家人的性命。于是他在这痛苦的矛盾中选择了隐忍，想在这隐忍中让自己所受到的羞辱慢慢消融。

但林冲错了，他忍了，高衙内却没忍住，衙内借林冲的好友陆谦的帮助再次调戏了张氏又一次羞辱了他。林冲愤怒了，砸了陆谦的家，不住地寻找陆谦，但却不敢去找高衙内。他想通过杀陆谦来震慑衙内，以图事情的完结，从而获取日子的安宁。但是，当他多次寻陆谦不着时，他再次选择了隐忍。他甚至没感觉到危险，更没想到高俅会想要他的命。直到陆谦设计诬陷他刺杀高俅之罪并刺配沧州时，他才感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不得不作出他人生中的第一次选择，要保存妻子和自己的性命，唯有休了张氏。于是，在林冲写休书的那一章节里，我们看到了一个儿女情长而又果敢决绝的林冲，读来令人潸然泪下。

高俅的司马昭之心林冲已经皆知了，但他依然不敢反抗，依然选择了隐忍。在去沧州的路上，他逆来顺受、任人摆布，却又百般讨好两位公人。即便得到鲁智深的营救，他也不允许鲁智深杀死两位本要杀死他自己的公人，后来遇到了柴进，他还是称高俅为高太尉。此时的林冲还不想彻底得罪高俅，企图通过自己的忍耐来换取自身的安全，幻想着刑期结束后能回归原先的生活。可惜高俅并不想如他所愿，草料场的一把火彻底扑灭了林冲心头的最后一丝希望，他已经无路可逃，唯有上梁山了。

林冲原以为有了柴进的推荐信会受到待见，但在梁山中，他的境遇依然没有得到改善，王伦唯恐他威胁到自己的地位，不断冷落和刁难林冲，还要他纳“投名状”，目的就是要逼走林冲，林冲心头凄楚，甚至都不敢言说，只好听天由命。后来因为杨志的出现，王伦收容了他。但林冲在梁山上的日子过得异常的郁闷。为此，他不敢接妻子张氏上山，直到晁盖入水泊后，他才派人去接妻子，但张氏受不住高俅的威逼，半年前就自溢身亡了。

林冲上梁山之前经历了受辱、遭难和逃难之人生大事，在这些大事面前，林冲虽然身怀武功却畏惧权势（对高俅、王伦而言），虽然愤怒填膺却不断地选择隐忍，虽然“十分豪杰”（吴用语）却只反复埋怨命运不公（林冲语：天地也不容我，直如此命蹇时乖）。

二.林冲情感的曲折与深沉。

林冲这种矛盾和隐忍的性格是他生命色彩中的主基调，这也影响着他的情感世界和理想宏图。

在对待朋友上，林冲的情感表露上比较含蓄，心绪比较幽深和曲折，不像鲁智深那般直接。

鲁智深是林冲最早认识的朋友，在林冲受难的日子里，鲁智深对林冲那可是两肋插刀、情深意重。林冲对鲁智深也恩情款款，但不像鲁智深那样直露外显，林冲性格中的矛盾和隐忍使他对朋友的感情比较内敛，他在野猪林里最危险的时刻非常想鲁智深留在他身边，但他却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说“师兄，今投那里去？”，一句师兄，一个那里，初看似是问鲁智深的去处，细读之会发现，林冲是急着想把鲁智深留住以保全自己的性命。但是他所要渴求的帮助和保护就是不干脆利索的表白出来，而是用一种间接的方式来告求，这就显得比较曲折和含蓄。可是，联系到他当时所处的境况，再来读林冲的这一问，从中可以看到他仿佛是一个遇到危险的孩子需要母亲的帮助和保护一样，其状之可怜，其情之渴望，令人动容和感动。难怪金圣叹会评注到“急语可怜，正如渴乳之儿，见母远行，写得令人堕泪”。这绝不是林冲在旁敲侧击鲁智深，绝不是在做作，这是来自于他自己本性的情感直接流露，这同鲁智深的“‘杀人须见血，救人须救彻。’洒家放你不下”的赤裸表露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那样的忠诚、纯真和感人。

林冲与柴进的情感关系也有这一层面上的特性。林冲去拜访柴进时，跟庄客是这么说的，“相烦大哥报与大官人知道，京师有个犯人——迭配牢城，姓林的求见。”，这语言，这语气，不像是一个犯人去见一位有“太祖武德皇帝敕赐与‘誓书铁券’”的柴大官人，倒像是很有身份地位的人一样，林冲此时应该自我感觉不错，也有点自负。但是，当他遇到柴进时，却又是另一番心境，“林冲看了寻思道：‘敢是柴大官人么？．．．’又不敢问他，只肚里踌躇”，前番的豪情万丈没了，此时连问都不敢问，他想到了自己是犯人，想到自己英雄失路，于是他踌躇了、犹豫了、矛盾了，写出他的极其幽微、曲折的心情。及至和洪教头比武，林冲知道洪教头是柴大官人的师傅，对洪教头“急急躬身唱喏”，又是拜又是让座。听了洪教头的冷嘲热讽，他“并不做声”。柴进要他们比武，林冲把定不了柴进的心思，只好说“小人不敢”。这当然不是说林冲怕洪教头，而是对柴进的尊重，这种尊重里又参杂着犯人自卑的微妙心理。后来，林冲知道比武是难以避免时，他又担心“这洪教头必是柴大官人师父；我若一棒打翻了他，柴大官人面上须不好看”。当林冲明白无须照应柴进面子时，就和洪教头比试了几招，尔后他又跳出圈子认了输，只为了明示要解开枷。最后当柴进把一绽银子丢在地上，林冲终于吃定了柴进要他赢了洪教头的心思。在这场比武中，林冲表现得温文儒雅，但心绪却是曲曲折折、缠缠绕绕，显得幽深迂回、辗转蜿蜒。当然，从另一个侧面上也看出林冲的聪慧和灵动。

林冲杀王伦立晁盖后，文中并没有写林冲与晁盖之间的事，但在他们一起共事那些日子里，林冲心情一定是非常舒畅的，要不然就不会有晁盖攻打曾头市中箭时，林冲对他的悲痛和深情。自从宋江上梁山后，晁盖一直受其孤立，好不容易争取到攻打曾头市的机会，却又久攻不下，此时得到来自敌方区里的两位僧人的帮助，在情况未明的情况下，晁盖就轻易相信了他们的话。对于晁盖这个很明显又很致命的错误，众人却选择了沉默，独有林冲在苦谏。晁盖中毒箭后是林冲扶他上了车子，差使刘唐他们送回山寨。当初林冲的一杀（杀王伦），今日的一扶，尽显与晁盖的生死交情。晁盖去世前曾嘱咐“捉得射死我的，便教他做梁山泊主”，这句嘱咐虽说得掷地有声，但在梁山众头领中没人会把它当真，也就是听听了就过去的事。可是，林冲并不这么认为，他把“那枝誓箭，就供养在灵前”，这足见晁盖在林冲心中所占的份量，甚至可以说是梁山泊主在林冲心中所占的份量。

三.林冲理想的破灭。

林冲对高衙内是一忍再忍，而高俅对他却是一害再害，林冲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被逼上梁山。他首先要解决的是自己的安身之所，所以他对王伦的冷淡和拒绝是一再地隐忍，最后被逼着去纳“投名状”。后来，王伦收容了他，林冲终于有了落脚，安身保命这一目的已经实现。按理说，他应该对王伦心怀感激，但晁盖上山之后，林冲却又杀了王伦，这于情于理都有点说不通，王伦同柴进有交情，柴进对林冲有恩，林冲杀了王伦，以后如何面对柴进？林冲那么聪明的人，自然会想到这一层。那么林冲杀王伦到底出于何种原因呢？

王伦虽然收留了林冲，但林冲看到的只是王伦的冷落和排斥，他并非在意“位次低微”，而是在王伦的手下日子过得相当窝囊和“苟且”，只是“去住无门”，摇摆不定，所以才窝着闷气住在梁山里。住久了，这股窝气自然越积越多，由气生怨，由怨生恨，对王伦也就有着切肤之怒。但林冲人单力薄，虽恨怒不已，也只能强忍着，没有采取行动。但这并不是林冲要杀王伦的主要原因。

林冲认为王伦只是个“落第穷儒，胸中又没文学”，还“心胸狭隘，嫉贤妒能，推故不纳”，前头拒绝林冲入山，今日又不肯晁盖他们留住。而且“心术难定，语言不准，难以相聚”，这样的人“怎做得山寨之主”？因此林冲考虑到的是这个“山寨”和这个“主”的关系，而不是为了个人的利益，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非林冲要图此位”，他认为自己只是个“粗卤匹夫”、“无学无才”、“无智无术”，林冲这话虽自谦过了头，但在他“非图此位”的心怀映照下，却显得光明磊落，毫无做作。而且，他就是这样做的，亲自给梁山好汉排定座位，他自己只坐了第四位，足见其之心日月可鉴。

林冲心中的“山寨”又怎能容得王伦者们住持呢？即便王伦者们收留林冲、晁盖他们，又如何与之相处、共事呢？甚至连强盗都当不成，更别说一致对外了，那么又怎能让梁山兴旺发达呢？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王伦者如何能理解林冲的“据着我的胸襟腥气，焉敢拒敌官军，他日剪除君侧元凶首恶？”。故此，林冲心中的“主”就要像晁盖这样“仗义疏财，智勇足备”、“天下人闻其名，无有不伏”的人。所以林冲以“义气为重”，杀王伦，立晁盖。

林冲要做的不仅要安身，还要立命。

只是很可惜，自从宋江坐上第一把交椅后，林冲已难以参与到梁山的决策层里，他的理想也就难以实现了。但人无有立命又怎么算是人呢？

不过，不管怎样，这个集着豹的勇猛与孤独、蛇的灵动与隐忍、重情、仗义于一身的汉子依然站立在梁山的山头注视着水泊的荡漾。

【文本设计】

    1.名著课程是有长度的，如果林冲有4-5个课时，你将确定怎样的学习内容？以及你的依据是什么？

    林冲的这个课程可以分5课时进行，在学生自行阅读和批注的基础上，前三个课时主要以大声朗读的方式带领学生共读文本，并梳理出林冲在受辱、受害、逃难和在梁山中所历经的大事；后两个课时主要通过这些大事来讨论林冲的性格以及他的情感和理想。依据见解读。

    2.这个课程如何和你的学生的生命打通？

  （1）你喜欢林冲的哪一方面？他哪些方面令你难以容忍？         

  （2）林冲的人生充满着悲情，但是他是如此的仗义，又不忘立命，谈谈你对此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