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梦，还是解脱

一个女生坐在操场上，她低着头，长发散落在身侧，遮住了大半的面容，看不清楚模样。

镜头一点点拉近，女生拿着一本书，安静地翻看着，露出的手腕上挂着条银色的四叶草手链，落日余晖为她渡了淡淡的金。风吹过，一小束发丝飞起，在空中缓缓打了个卷，像会勾人的小指。

女生一直在看书，恬淡安然。许久之后，女生似是累了，抬起头看向远方。清风吹开长发，女生忽然对着一个方向扬起了微笑，那里一片空白。

铃的一声，闹钟开始不懈地叫着，在静默的空气中显得刺耳又突兀。我伸手关了闹钟，然后坐起身、穿衣、下床、洗漱，按部就班，像一个输入程序的机器人。

洗漱完了后，宿舍其他人也陆续起来了。坐在座位上，只觉得一阵茫然，不知道要做什么，无奈地趴在桌子上，陷入苦思冥想中。

女生走在校园，噙笑浅浅，身边不时经过三三两两的学生。她拿出手机，熟练地点开一个软件，轻轻点下播放键，英语美文朗诵。晨光掩映下，女生看上去从容自信，让人有些自惭形愧。耳机似是松动了，女生抬手扶了一下，一片四叶草滑了出来。

“怎么了”我努力睁开眼睛，看了看刚才退我的同学。

她着急地收拾东西，“要上课了，快起来啊”。

“哦，就走了”我起身出了宿舍，向教室走去。

对于学习的专业，我并不感兴趣，当初填志愿的时候也没想太多，一直以来都这样顺其自然，渐渐忘了自己想要什么。

镜子中的脸像一朵即将枯萎的花朵，艳丽却暮气沉沉。脸在镜子中慢慢放大，我看见自己的眼睛，层层血丝挣扎着爬向眼球，平静中藏着点点疯狂。

女生坐在房间的地板上，穿着黑白色衣服。她拿着一把细长的剪刀，很小心地修剪着盆栽，长发畏惧地贴在身侧。时光微微停滞，唯美的画面，竟让人生出逃离的念头。

修剪精致的盆栽，旁边是零碎的、被放弃的枝叶，女生的眼中，满满的不加掩饰的衰败，就像烈火燃尽后的死灰。

忽的惊醒，镜中的脸上已说不清了，眼中的血丝悄然退去，一切都是平静的样子。我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镜子，手与影相触，隔着薄薄的、冰凉的结界。

“怎么了，盯着镜子半天了”

我抬头，半眯着双眼，“可能又困了，不想动”。

“你呀，总跟没睡醒一样”说完，抬手向我额头伸了过来。

我下意识躲了过去“没事，可能不太适应，快去吃饭”。

桌上的饭盒还在，飘散了扑腾的雾气。

我们都是棋盘上的棋子，棋盘横条竖格分明，任我们选择方向，却不容我们出界，他们兜兜转转知道终点，我却隐隐走成了圆。

漫无目的地走在校园，身旁有不少走动的学生，或说或笑，或吵或闹，余我形单影只。来往的学生交错，我被围入其中，忽然没了方向。那个梦也是，一大片荆棘，追着我缠着我，我拼命大喊，却没有人回答，浓雾也渐渐涌来，紧紧地抱着我，直至我消失在荆棘林中。

我告诉自己这只是梦，却仍是恐惧地向后退去，猛地背后一疼，转身看去，有一面墙。玻璃窗户上，倒映着我的惊慌失措，我缓缓凑近玻璃，脸也慢慢变形，那是我吗？

那个女生静静地坐着，看着前方，眼神里不带一丝色彩。前方是一扇合上的窗，可她的眼里好像有世界，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偌大的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和闹钟的滴答声，她活在自己的幻想中。

忽然，那双空洞的眼睛亮了一下，她伸出手，缓慢地向前。触碰到窗户后，她停顿了，然后手握紧，向后拉去。

过了许久，我的情绪渐渐平复，玻璃上的我一如往常。我发现自己几乎贴在了玻璃上，仿佛要穿过玻璃，进到里面，而我的手紧紧地扒在墙上。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我也愈发迷茫。两道不知名的力量撕扯着我，非要分出结果，我尽力挣扎着，向天堂，向地狱。

“听说这一次假期有好几天哦”果然，放假永远是学生心中的重点，宿舍的人兴致勃勃地谈论起了小长假。

“你们去哪里啊”

“当然是回家了，东西都收拾好了”说完，拍了拍自己的大皮箱。

一同学走上前，看着她说：“回家干嘛，出去玩啊”

接着跑到我面前，“你呢，干嘛去啊”。

“哪也不去，宿舍睡觉”我如实回答道。

她冲着我直摇头，“浪费青春，浪费生命”。

我看着她，没说话。趁着小长假，好好睡一觉，说不定就幡然醒悟了。

假期第一天，宿舍人愉快地丢下我离开了学校，去享受她们的美好时光了 。

外面的天色已渐渐暗了，她们也都应该到了，看着空荡荡的宿舍，我颇有些无奈。打开手机，我点开每一个软件，没发现什么重要的事情，于是关了手机，提前睡觉。

温柔的阳光撒满大地，亲和的微风穿越于山间林木之中，偶尔也会错了方向，撞得塔上铜铃脆响声声。我看见，青秀的山峰静静地站在那里，隐隐含了一丝笑意。

一个女生一层层拾阶而上，时不时停下欣赏，所到之处皆为风景。翠叶红花掩映下的万户千家，通往幽深之处的蜿蜒小路，伫立已久的静默古塔。走得久了，女生脸上微微有层薄汗，绯红的脸颊，像是借了桃花的颜色。

山顶上，女生站在亭中，没了遮挡的风肆意张扬，飞起了长发，翻转了衣角。眺望远方，零星的房屋，线条似的道路，一切都那么渺小。那些不为人知的情绪忽的就散了，天地也变得宽阔。

我从睡梦中醒来，墙上一束光亮，大概是阳光钻过窗帘偷偷溜了进来。又是她，那个戴着四叶草的女孩，她常常出现在我的梦里，看上去那么自由、随意，却又过得井然有序，活出了我想活的样子，恰到好处。

几天后，宿舍里的人都回来了。一个小姐姐闹腾着展示自己从景点买回的仿制小铜镜，我有些好奇，伸手接过。镜子的样子古朴，翻过来一看，镜面倒是清晰，别有一番景象。

女生坐在地上，长裙被风吹起，蜷成一朵凄美的白色小花。她看着外面的城市，那么安静又执着，可眼中什么都不曾留下。风吹的有些凉，她轻轻地笑。

黑，像墨一样，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暗的夜色，无边的夜空吞噬喧扰，城市入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过了许久，女生缓缓站起，背后是沉睡的城市。我看着她，心忽然悬了起来。想说些什么，开口却没有声音。她还在笑，笑得那么纯净，她对着我的方向，轻轻开口，然后张开双臂，飞了下去，像是蝴蝶扑在了花朵上。

镜子还在我手上，却再看不见什么了，我的另一只手直直地伸着，“不要”堵在喉咙，不会有机会说出口了。她最后留下的，再见。

“看这么久，入迷了啊”

“是啊，真漂亮”

“那下次一起去，再淘些好看的”

“好，一起去”

悲伤的女孩，很难过没有拉住你的手，也请你原谅，我会忘了你，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