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散记.燕燕

文丨淡淡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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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  小燕子

每次回家，必定会找儿时好友玩耍。

有时候我们就这样静静坐着，彼此都不说话，听着外面白杨树的叶子刷拉拉地响着，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的天也蓝，水也清，我们都笑的很开心很开心。

所有的儿时朋友里面，我最喜欢与之交往的便是燕燕。她个性爽朗，性格直接，将射手座的性格特质发挥的淋漓尽致。

我喜欢与这样的人相处，不必小心翼翼，彼此取笑逗乐，时光静谧，花开嫣然。

初初回家那几天，愁肠满腹，郁郁寡欢。燕燕得知我回来，抱着宝宝兴致高昂地来找我。见我一副霜打蔫蔫的样子，关心地问来问去。

“你就是在家闷的，多出去逛逛就好了。”燕燕用她特有的爽朗开导着我。

“你有没有觉得命运不公过？”我试探着问，生怕太过直白触及她的伤心往事。

她眼角一挑，望了望天，“木有，该咋过还得咋过，想多了也没用，活着总得吃饭，你不怎么治（意思是不然怎么办）？”

“你就没有觉得抑郁过吗？”我继续追问。

“好像没有，die 不得（意思为没时间）。”

我顿觉汗颜。

燕燕的命运很是悲苦：八九岁的时候智障妈妈走失，从此与姥娘家也不再来往。上无哥哥姐姐可以依靠，下无弟弟妹妹可以相互扶持，只有一个每日三顿酒的父亲，相依为命。

她从小开始做饭、收拾家务。我第一次做的鸡蛋饼，就是她教会我的。小学毕业升初中，因为初中需要住校，没有人给她做一周的饭捎着，她也不放心家里的爸爸，就辍学了。

后来结婚，丈夫入赘，第一个孩子两三岁的时候生病夭折，整整一年我回家都没敢去找过她，因为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她的丧子之痛，在这么巨大的悲痛面前，所有的语言都是苍白的。

沉寂了一年后，她又生了一个儿子，这才又恢复了以前的开朗乐观。

前几天去她家串门，一坐下就张罗着拿这个给我吃拿那个给我吃，我见她在剥花生，便主动过去帮忙，谁知她一直嚷嚷：“你歇着歇着！别剥别剥！弄得手指头疼。”

我失笑：“哪有这么娇贵，这又不是弄玉米。”

“哎呀！你歇着就是了！！”燕燕继续嚷嚷。

内心忽然觉得暖暖的，看，这就是我的儿时好友，虽然平时生活圈子不同也很少联系，但是再见面，依然真诚亲切如故。

我笑着逗她儿子：“成成啊，你会唱歌不？对着你妈妈唱‘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你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成成最美丽，这里的成成最美丽。。。。。。’”

正在烧火给儿子蒸鸡蛋的燕燕回头冲我咯咯一笑，光华流转，梨涡乍现。

其二  人间世

一夜沉睡，梦中醒了还是梦，再次醒来还是梦，最后闹钟醒了才发现，全部都是梦。

我梦到了燕燕。

梦境混乱，场景不停地切换，一会儿是她家的大门口，门口摆着几个花圈，我站在门口喊她“燕燕~~~燕燕~~~”；一会儿是她在翻盖新房，新房都没有门，她站在屋内阴影里，神情落寞，四处尘埃；一会儿是我们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她喊我“你快点啊，快点啊，我领着你，不然你找不到地方。”

梦里她似乎一直照顾着我，虽然我比她大，但从心智上来说，一直比她心理年龄小了十岁有余。不管是梦里还是梦外，她似乎总是无意识地把我当成了小孩，甚至是我帮她做些什么，她都与老公一样，觉得我做不来，会累到。

过年回家，一直忙于走亲戚，没有抽出时间去找她玩，尽管我们两家相隔不过几百米。

正月初七那天，打算回城。一大早还没起床，就接到了她的电话。

“你什么时候走啊？”很好，一贯的大嗓门。

“我今天就要回去了。”

“你说，以前的小孩儿都哪去啦？” 声音低沉，她突然有点忧伤。

“什么？”尚未清醒的大脑一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你看，以前咱小时多好啊！你，我，双双，卫卫，蒙蒙，天天噶伙一块上俺家玩，恁也不嫌俺家脏，现在过个年，冷清she了，一个小孩儿也没见啊！都各（guo）人（yin）忙各（guo）人（yin）嘚了。”

“你受什么刺激了？大早晨发什么感慨啊！”我故意调节气氛，“小孩儿长大了都三十了，肯定就不是小孩儿了呀！”

“嗨！没事，这不是过了个年一直忙活，今天闲着没事发个感慨嘛！”

我真的是有点不适应这么突然伤感的她。 在我印象里，她一直都是乐观的、开朗的、大嗓门的、嘻嘻哈哈的。也可能是多年的分离，偶尔的相聚，让我忽视了她开朗外表下的忧伤。

妈妈告诉我，燕燕的爸爸瘫痪了，就在她刚刚申请准备要二胎之际。

她爸爸生病后愈发不可理喻起来，不仅时刻需要人照顾，还每日对她耍小孩子脾气，大小便也故意在床上解决，哪怕燕燕给他准备了尿壶，哪怕他稍微翻动一下身子就可以尿到地上。

为此，她老公没少跟她吵架。

去年秋天回家，她去找我，说：“姐，我胸口就跟堵了一块石头一样，你说俺爸怎么就不知道疼闺女啊！”

我忘记自己是怎么开导她的了，只记得她走了后，妈妈跟我说：“跟燕燕一比，你就是在福囤里长大的。“

她朴实、善良、勤劳、节俭、乐观。相信将来一定是后福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