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让往事都随风
我始终觉得,那些曾经以为能走一辈子结果走散的人,在以后的岁月中,不应该是老死不相往来,朋友都没得做。
可是后来她见到的繁星,大海,雪天,北漠,动人的风景,讨人的玩意...那些触动她的一切,都不会再主动去和你分享。朋友圈不行,任何社交软件都不行。
这种人就很酷,不是一般的酷。
没有犹豫,没有留恋。
就那样隐匿于人海之中,让对方连一丁点关于你的消息都搜寻不到,像从未出现在你的世界一样...
前些日子我回山东,宋十一开车来机场接我。
由于航班延误,落地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我对宋十一说:“咱俩是先去吃点东西还是先去海边。”
他说:“不了吧,还是先找个地方喝酒吧。”
我看着宋十一那臃肿的身材和圆鼓鼓的啤酒肚,怀疑这家伙儿是不是有什么疾病:喝的都胖成这幅球样了,怎么还这么无所顾忌?再说,老子才刚下飞机啊...
我不喜欢喝酒,看跟谁喝。
宋十一也不喜欢喝酒,可他天天喝。他说酒能给他带来欢愉,也能让他在悲伤的夜晚早点睡去。
无数个我和他通话的深夜,电话那头总能传来打火机和啤酒瓶倒地的声音。像黑暗中的一场打击乐,却依旧,敲不醒沉醉在回忆里的宋十一...
那晚两个人空着肚子直接奔了一家烧烤店。
酒桌上宋十一和我谈笑风生,从拉斐尔《大公爵的圣母》扯到老子的《道德经》,从麦田音乐节扯到我俩合伙开书店。
两个人就那样信口胡侃,屁话连篇。
只是恍惚间,我从他那眼神底下看到了不易察觉的悲伤。
他不说,我就不问。
宋十一盯着满是空瓶的桌子,说:“这酒也太他妈不禁喝了吧,咱俩这样什么时候才能喝到位。”
我说那你想怎么喝?
宋十一猛地站了起来,吓我一跳。
我怕他在人家店里嚷闹耍酒疯什么的,便弱弱地问他:怎...么了?
他大手一挥:走,撒尿去!
神经病...
这货步履蹒跚地回来时,手里多了一瓶牛二。
我目瞪口呆:大哥,你不是去厕所了吗,怎么还拿瓶酒回来?难道...
宋十一不搭理我,自顾倒了一杯,让我自己满上。我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倒满: 淦...啤酒白酒混着喝,今晚不吐才怪!
二两白酒下肚,宋十一醉眼惺忪地问我:“你说,包子现在在做什么?”
我看了眼时间,随口说道:“应该睡了吧,这都已经凌晨了。”
宋十一喃喃地说:“我再也不会遇到和她一样好的人了...”
包子,是宋十一的前任。
两个人相识十年,如今,却已分手一年多了。
宋十一的悲伤其实大多时候都是来源于这个叫包子的女孩。两个人明明在同一座城市,女孩却在分手后音信全无。
包括我们这些旧相识,都没有她的任何社交消息。
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看着宋十一为她失眠抑郁,为她喝酒买醉,在无数个失眠的夜晚,宋十一打着酒嗝跟我说:老子很想她。
遗忘是一个漫长且悲恸的过程。
显然,宋十一到现在都还在历经。
后来我问宋十一:“你没再去找过她吗?”
“找她干嘛?”
我迟疑地说:“复合或者什么的”。
他愣了一会,摇头说道:回不去了...
我迎着宋十一的目光,突然明白过来:包子比宋十一酷,但宋十一,远比我酷。
其实那晚我没跟他讲,几天前我在一座陌生城市孤魂野鬼游荡的经历。像一次高空跳伞,身体飞速坠落,而心还在云端。
我举着酒杯,数次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拥抱谁,失去谁,遗忘谁。
幸福的路七拐八绕,眼泪微笑混成一团,时间过去,一笔笔账目早已算不清楚。
就让往事,都随风。
凌晨一点,我和宋十一从烧烤店里晃出来。
那个点整个世界都夜入膏肓了,街道上万籁寂静,连个鬼影都没有。
我和宋十一走在回酒店的路上,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摇摇曳曳,像被海风吹歪了一样。
宋十一面红耳赤地在那儿叫嚷说他没醉,却摇摇晃晃掉眼泪。
我说我也没醉,转头扶着花坛吐了一地...
彼时济南路除了我们两个酒鬼,空无一人。
我蹲在路灯旁边难过的发抖,却还是对着花坛说了声对不起。
对不起。
怪罪给时间,它给了起点
对不起。
怪罪给时间,它给了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