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梦窗词《风入松》

《风入松》

听风听雨过清明，愁草瘗花铭。楼前绿暗分携路，一丝柳，一寸柔情。料峭春寒中酒，交加晓梦啼莺。

西园日日扫林亭，依旧赏新晴。黄蜂频扑秋千索，有当时、纤手香凝。惆怅双鸳不到，幽阶一夜苔生。

这是梦窗怀念亡姬的名作，浅读只觉辞藻好，深入意境之后却被深深触动。

《风入松》词调名出自相传晋代嵇康所作的古琴曲《风入松》。这个词牌名总让我想起87版《红楼梦》里宝玉央求黛玉抚琴时讲的那句：“聆听松风”。后来宝玉归来知晓黛玉已逝，想必总会想起那一幕：“知音少，弦断有谁听？”的哀音吧。再看梦窗这首词，想必他们心境都是相通的。

“听风听雨过清明”。清明时节雨纷纷，总给人一种朦朦胧胧的感伤。这句却让我想起了陶澹人的“秋风秋雨愁煞人”，都说最撩人是春色，可这春景在诗人眼里竟只剩风雨凄凄然为伴。

“愁草瘗花铭”。《瘗花铭》是庾信悼念花的文字，“瘗”就是埋葬的意思。这和《红楼梦》里的《葬花词》何其相似啊，可见葬花也并不是雪芹原创，很早以前就有了。只是可惜庾信的《瘗花铭》并没有流传下来，否则就又可以看到一篇痴倒众人的妙文了。花命更比人命薄，词人惜花，也是惜薄命人，思念离去的情人。

“楼前绿暗分携路，一丝柳，一寸柔情”。“绿暗”是写柳树越来越浓密，“分携路”就是当初执手分别的地方。我与你已经分别了那么久，那分别处的柳儿越来越浓密，每一丝柳儿，都是我剪不断的柔情。我如此地思念你，除了这柳儿，又有谁知？

“料峭春寒中酒，交加晓梦啼莺”。料峭春寒中借酒消愁，想在梦里与佳人重逢，却又被流莺啼醒。同样是料峭春寒，这与东坡“料峭春风吹酒醒”的洒脱畅意恰恰相反，那样惆怅凄苦，连梦里重逢都被无情打散……

“西园日日扫林亭，依旧赏新晴”。每日里词人都去西园故景扫花，听过风雨，然后像往常那样赏春雨初霁。这让我想到黄昏暮色里，一个瘦弱书生拿着扫帚，独自坐在小亭台阶上，日日守望、忆往事。

“黄蜂频扑秋千索，有当时、纤手香凝”。诗词里凡是写蜂蝶的，几乎都与男女之情有关，而不单单是写景，比如蜂媒蝶使、招蜂引蝶。“黄蜂”也是对往日情人的追忆，黄蜂频频扑向秋千架，词人想到了往日秋千上嬉戏的情人，此时秋千上似乎还残留着她腕底的香味，只是佳人不在，不免更添烦忧。

“惆怅双鸳不到，幽阶一夜苔生”。“双鸳”指女子的一双绣鞋，这里兼指女子本人。古代女子的绣鞋一般会绣花鸟等图案，而鞋形又像是一对儿鸳鸯，所以称为双鸳正妙。这恰好让我想到《宫锁心玉》里八阿哥亲手为晴川设计的宫廷绣鞋，那样精致轻巧，女子穿在脚上，不正像一对儿相依相伴的鸳鸯吗？

词人沉浸在无限的惆怅中，佳人再不能同游至此，一夜之间青苔爬满了冰凉的台阶……

《宫锁心玉》里的绣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