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都听不见

爷爷的病，已经到了弥留之际。炎热的夏天，我突然感到一丝凉意。

“老盼”是我的小学同学胡小小跟我打招呼。她正背着个书包朝我走来。“我昨天看到你爷爷又去西边中学的树林扫落叶了”爷爷以前经常要外出寻一些柴火，到了秋霜雪月，大伙就来爷爷家烤火拉家常。我想胡小小她应该没有说谎，她的家就在对门院子，放学回家本不需要经过我家附近，今天她为什么偏偏要经过我家，还要告诉我这件奇怪的事情。我的爷爷已经病入膏肓，怎么可能昨天还去拾劳什子落叶。

我对着她笑了笑，不做声。胡小小她看我不做声，她也就哼着小曲假装若无其事地走了。我听村里的老人家说起过，每一个人都是有灵魂的，人死之前，魂灵会去他常去或不常去的地方收脚板印，跟自己的生前做一个永别。

给爷爷请仙姑的石婶娘曾大娘一伙人回来了，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说这次请的仙姑多么多么难寻，仙姑的话多么多么真切。说仙姑早已过身凡人，再三提醒和预示家人了，只是被大家忽略了。我追问石婶娘：谁是被仙姑指派的信童？石婶娘说她也不知道，仙姑说了，是一位隐形的跟爷爷最亲近的人。我不信，难道仙姑说这个世界有鬼这个世界就有鬼吗？你们怎么不抓一个鬼出来给我看看。石婶娘接着说，仙姑已经看好日子了，你爷爷只有十来天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天上的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爷爷的病还是不见好转，母亲托人找来了上好的人参，放在挨钵里来回磨，然后炖水煮沸，准备给爷爷喝。我鼓起勇气告诉母亲我看到听到的种种，想请母亲让做法事的红桃师傅来一趟。

“孩子，你怎么还不明白，你爷爷已经走到人生的尽头，不行了，请法事先生也是在叨扰他最后的清静。”母亲像是在安慰我。“为什么很早之前不相信我，早早做法事不就好了吗？” 我一边说，一边急得哭，一边用衣襟擦拭着眼角的泪。

爷爷吃了母亲炖的人参水，却奇迹般地精神了许多，已经躺着床上数月的他，居然今天要求挪步到外面晒晒太阳。“早知道吃人参就能好，干嘛到现在才拿出来。”我打心眼里高兴坏了，母亲和其他人望着却一直摇头。母亲对我说“你爷爷这怕是回光返照”他们又忙着分配人员守夜，说人活一生，孝子贤孙能为老人家守一个好时辰，也是一种福泽。

这几天，我脑袋嗡嗡作响，时而听到繁杂的哭喊声，时而听到一阵一阵的唢呐声，三天后，爷爷他终究乘鹤西去，当家里响起真正的哀悼声，我却出奇般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