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帆齐微课 || 风吹流年（104）

妈妈急得赶紧制止姥姥：“妈，不是说好了等小绵十八岁的时候再告诉她吗？您怎么现在就说出来了？”

姥姥忽然就泪流满面，说话又结巴起来：“我……我怕是不行了。我怕……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机会说了。再说昊昊知道……小绵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但是他不知道……小绵是他的亲妹妹。我怕我走了之后，昊昊……昊昊……会做错事！”

唐昊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脸上痛苦不堪。他低着头不看任何人，只死死咬住嘴唇，缕缕血丝从他嘴角慢慢溢出。

我却震惊得像被人丢了颗炸弹在身边，差点魂飞魄散，唐昊之前说喜欢我的话原来是认真的，正月十五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也是认真的。

我茫然不知所措地看看姥姥又看看妈妈，心里有千万个声音在呐喊：“不！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可我的喉咙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一丁点声音。被汗水浸透的衣服，此刻却如寒冰一样令我瑟瑟发抖。

妈妈心疼地揽过我，嘴里喃喃低语道：“对不起，小绵！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实在是迫不得已。”她的泪一滴一滴滴到我的脖子上，灼热而疼痛。

我像被抽干了力气似的瘫在她的怀里，嗅着那熟悉而温暖的气息，不禁泪如雨下，我叫了十二年的妈妈，居然是我的姑姑。一时半会，我还真接受不了，总觉得自己像做了一场噩梦，梦醒之后一切都面目全非。

不管我承不承认，现在抱着我的是我的姑姑而不是妈妈，我虚弱地叫了一声：“姑姑。”

姑姑泣不成声地搂着我，一迭声的我耳边说着“对不起。”

我忍不住抱着姑姑大声质问道：“姑姑，你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妈妈生了我又不要我？为什么你们都要瞒着我？”

姑姑紧紧搂着我说：“好孩子，你妈妈没有不要你，只是当年发生了太多异想不到的事情，你妈妈她……”

唐昊却忽然大哭起来：“奶奶，为什么会是这样？我一直知道小绵不是姑姑的女儿，但是她为什么是我的亲妹妹？为什么？”

姥姥叹了口气说：“唉！此事说来话长，这都是……老一辈人……造的孽，才造成了……现在这样的结果。”

姥姥说着已是泣不成声，闭上眼睛靠在棉被上直喘气，姑姑赶紧松开我，吓得不停的用手抚她的胸口。口里一迭声说：“妈，你躺下来休息一下！不要太激动！”

姥姥平复了一下情绪，又缓缓开口说：“秀莲，我今天……一定要当面……告诉小绵，她妈妈……当初不是不要她，而是……逼不得已。”

我忍不住脱口而出：“姥姥，什么事情能逼得她生了我又不要我呢？”我还是习惯叫她姥姥，毕竟从小到大，我已叫了她12年的姥姥，一时半会改不了口。

姥姥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叹了口气说：“小绵，不关你……妈妈的事！是你爷爷和我……造的孽！当年鬼子……杀害了我的全家，”说到这里，姥姥恨得咬牙切齿，然后又低声说：“当时只有我一个人逃了出来。那时候我才十四岁，饿晕在你太奶奶家门口。是你爷爷把我抱回家，藏在地窑里才救了我一命。”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你爷爷……已经订了婚，日子都……定下来了，女方就是你的……亲姥姥。”回忆过去，姥姥的神情竟然有一丝娇羞，也有一丝歉疚。

“后来，你爷爷……突然变卦，宁死也不愿……娶你姥姥。那个时候……女子被毁婚，比杀了她全家……更让人难堪。你姥姥……一气之下投了水，被人救起来后……病了大半年。再后来……她指名嫁给了土改工作组的一个人，也就是……你的姥爷。没想到你姥爷后来……当了大队支书，你姥姥的心气……才算平了下来。”

我心里隐隐觉得不安，似乎猜到了什么。

果然姥姥叹了口气接着说：“你妈妈带你……爸爸回去见父母，你姥姥当即……就把你爸爸……赶了出来，把你妈妈……锁在家里。甚至……以死相逼，你妈脾气……也倔，就偷偷和你爸……私奔了！”

我吃惊地瞪大眼睛惊呼道：“他们私奔了？那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心里不由得佩服起妈妈来，心里对她的那一丝怨恨瞬间就被她的勇气取代了。心里说那是有多爱一个人，才肯不顾一切去私奔！别说是那个年代，就是现在，私奔也是大逆不道令人不耻的。

姥姥点点头说：“你妈妈……很爱你爸爸，她想……生米煮成熟饭，这样……你姥姥不同意……也得同意。”

我心里不由自主的又同情起妈妈来，不被父母祝福的爱情有多难？而妈妈却义无反顾。

姥姥沉痛的继续述说：“你妈妈怀你……八个多月时，终于被你……姥爷派的人……找到了。他们要把你妈妈……强行送到医院……去引产。你爸爸……跪在地上……头都磕破了，鲜血淋漓，但是你姥爷他们……他们还是……把你妈妈带走了……”说到这里，姥姥掩面痛哭起来。

姑姑也红了眼眶，唐昊张大嘴盯着姥姥，仿佛泥雕木塑，我却害怕得上下牙齿咬得咯咯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