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到梦想丢失,年轻人为何不能辞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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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四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准备着考研、考公、找工作,教室里总是坐不满20个人,从前早上一睁眼就能看到的舍友们也渐渐搬到外面住。回家乡的回家乡,出国的出国,四年的大学生活好似一场刚惊醒的梦,睡前怎样,醒来还是怎样。
许多人说,刚毕业那段时间是人生最迷茫的时候,我不一样,打开大学第一本教材的那一瞬间才是我最迷茫的时候。我确确实实感受到了对所选专业、所学知识的厌恶,但我又确确实实找不到我自己所喜欢的事物。于是,这四年间我便真就像个游客似的,看了四年校园风景,打了四年酱油,离开前一夜在宿舍墙壁上很没素质地留下“到此一游”四个大字,第二天早上又偷偷摸摸地擦掉。
毕业前我问舍长:“出去了打算做啥?魔都那个Offer你要接下么?”
“不知道。太远。”
舍长就是这样一个人,对于某个尖锐的问题,既可能产生似是而非的迷茫,也可能做出本能般的拒绝,人们通常称这种现象为“薛定谔的舍长”。
幸运的是,毕业的一瞬间,也许是分别的淡淡忧伤,冲开了脑间堵塞的茫然,我突然就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
不幸的是,上帝不忍看见我深深的黑眼圈,慈祥地将闹钟往后调了调,我醒的有些晚了。
2
我和舍长揣着半个裤兜的梦想和半个裤兜的随波荡漾,一起到鹭岛寻找工作。
鸡贼的舍长模仿着八十年代青春励志小说里的男主角,偷偷在裤裆里藏了三张百元小钞,那是他在无数场“大型线下多人往桌上扔纸游戏”里,从我们身上搜刮走的余粮。
只用了不到一周,舍长就找到了和专业对口的工作,不仅包吃包住,还特么五险一金,简直是为应届毕业生量身打造的一个小金碗。
还没找到工作的我咬着被单,楚楚可怜地望着舍傲天,他承受不住我变态的眼神,从裤裆里掏出那三张开过光的小钞,一把甩到了我的身上。
“你到底想做啥?”舍长知道凭我的能力找个工作不是难事。
“想做个年轻人。”年轻的舍长听不懂年轻的我嘴里的年轻到底是多年轻。
3
并不瘦弱的我,偶尔会在半夜起床尿尿后开始写一首诗无病呻吟,感谢现实将我的梦想砍得四分五裂。我终于后知后觉,虚度的大学时光,并未让我留下一丝一毫坚持梦想的资本。每一个毕业季都是一场心怀壮志的宣誓礼,但并非每一个职场都是你随意翱翔的蓝天,尤其是对非名校毕业的人来说。
很快的,我也被迫找了一份工作,和梦想无关,和专业有关,和舍长一样。
人生第一份工作,上班的第一天我便发现了同事们的匆忙与焦虑。大大小小的会议、此起彼伏的电话声、工作到冒烟的打印机......职场里有欢声笑语,但更多的是硝烟满地。
我不清楚大环境下的职场如何,但我所在的公司表露出了鲜明的阶级特点——领导们吃肉,业务员们喝汤,后勤部门洗碗。
洗碗的第一周乃至第一个月,我仍然处于一个学习阶段,学习的主要课程有《如何全盘推翻大学所学知识》、《老板的发家史》和《年轻人刚毕业一定要学会寂寞》。
我觉得这些东西很是无聊,便开始玩起了手机,一如大学时上线性代数的模样。
上班时间玩手机,哪怕没有明文禁止,其实也是一种很不好的行为,可当时的我并没意识到这一点,因为我已经过了4年的边上课边玩手机且没人管的日子。
天真的我遭到了领导们的轮流痛批,这是我离开家门去上大学之后,除了我爸妈之外第一次有人这么敞开嗓子酣畅淋漓地骂我。众所周知,手握“挂科”这枚核弹的大学老师是不屑骂人的。
然后委屈的我,强忍着泪水在眼眶里滚来滚去,咬着粗粗的下嘴唇,回家后躲在被子里嘤嘤嘤一场,默默发誓以后不玩手机,在领导面前好好表现吗?
当然不可能啦,我真的不是童话故事里的主人公,也不是二十一世纪的矫情怪。你见过哪个游客因为在景区里乱丢垃圾,被管理员批评一顿之后就羞愧地落泪的吗?更何况是我这么没素质的员工。
第二天,我仍然照常上班,只是从此以后便和老油条同事们学会了如何在不被领导注意的情况下放屁、如何将上班时间做的小动作伪装成大义凛然。
4
这个公司很小,但是屁事却很多。领导们嘴上说着“马屁我不要”、“好话我不爱听”,却总是将员工们的赞颂挂在墙上,用来凸显自己管理手段的成效,并美其名曰:“企业文化”。
而我每次看见同一个办公室的同事们,私下里那铺天盖地般对公司活动的吐槽和对“企业文化”的深恶痛绝,但表面上还要笑嘻嘻地参加活动时,便有一种看见古代社会最底层劳动者在面对地主时候的魔幻感。
我问一个同事:“你为什么一定要参加这些活动呢?”
“唉呀,你不懂,公司活动总是要支持的嘛。”
我又问另一个同事:“不参加活动会怎么样吗?”
“不会怎么样啊,但是如果人人都不参加,领导们肯定会生气的!”
这让我想起了我当时问舍长的那番话,人们有时候会做出本能般的拒绝,但更多时候会产生自己都不明不白的顺从感。在我看来,这是违背内心所产生的茫然。
5
茫然的人,天天憎恨着茫然,就像选择困难症不想面对选择。
人生的第一份工作里,我似乎又成了局外人。无论是吃肉还是喝汤,我都没有半点兴趣。日复一日的办公室生活里,每天的时光都像是在放重播。亲戚们说我赚钱不够努力,我告诉他们那是伪上进心。
苏格拉底说:“凡是原本可以做得更好的,也算是懒。”
如果能用三分力将碗放进洗碗机,我绝不用七分力把碗洗干净。毕业还没满一年,我算是彻底变懒了。
我觉察到世界在快速衰老,那些我未曾到过的景点,都在试图从我心中逃散。我害怕到失眠,为自己没坚持梦想所痛哭流涕。
“你到底想做啥?”舍长当时的话音还绕在耳边。
我拨通舍长的手机号码,他告诉我现在他在成都很少发愁,感觉自己终于像个年轻人。
我被舍长的话震得脑壳嗡嗡作响,年轻,不正是自己一直在追求的东西吗。
毕业的那一天晚上,我们一群人躺在草地上看天上为数不多的几颗星星,脑袋里徘徊的是杰克伦敦《大路》里的一段话:我躺下来,以一张报纸当枕头。高高在我上方的,是会眨眼的星星,而当火车弯曲而行,这些星群便上上下下的画着弧线,望着它们,我睡着了。今天已经过去——我生命中所有天中的一天,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而我依然年轻。
时隔多日,我又回忆起当初的梦想,那便是走在漫长的人生路上,永远年轻。
我在电话里又哭又笑,跟他说明天马上辞职,舍长说我还是那么矫情。我说这里还有三张原味小钞没还给他,他说,拿去买个机票来成都吧。
6
有人说,职场是一场游戏。
在旁观者眼里,职场是休闲游戏,赚钱、升级,那么简单。
在参与者眼里,职场是生存游戏,争抢、掠夺,如此残酷。
我说,职场是一块照妖镜。如果有一天,你在镜子里看见的,是满眼通红的你,请不要讶异,这可能是你一不小心的走火入魔。如果你在镜子里看见的,是双目呆滞的你,请果断一些,花钱买块新镜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