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美景‖梦里炊烟起
老家亲人来访,谈到家乡变化,提到老家要通天然气了,由衷为地家乡变化感到欣喜,也再次勾起了对炊烟的怀念。
元代诗人汪斌在《踏莎行•雪晴纵步》中写到,“村村茅屋晚炊烟,更寻村酒穿茅屋。”古代描述生活与炊烟的诗句不胜枚举,大多写炊烟与村庄的关联,与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共同构建着乡村生活的美丽画卷,成为他乡人思乡的重要纽带。
乡村振兴全面启动,很多农村装上了天然气,去乡里办事,满村都是黄色的天然气管道,装上天然气后,农村家庭清洁了许多,家家都装上了油烟机,天然气燃烧后逐渐变成了二氧化碳,减少了颗粒物的排放。随之消失的不止是炊烟,伴随的还有铁锅土灶、柴垛。
久居城市,偶尔回老家,使用的仍是土灶,没有柴垛了,母亲便在修树时,捡拾一些树枝,放到灶火屋,待到回家做饭使用。
我在一个较发达的县城上班,这边农村通气的脚步快一些,早些年的政策不允许冒烟,我还在琢磨,如果老家也不允许冒烟,那我回家怎么做饭,怎么吃饭,庆幸的是,老家地处长江流域,地势平坦,没有大山阻隔,空气消散条件好,虽然禁止了鞭炮、野外放火,地头秸秆焚烧,却没有禁止生火做饭。所以在老家还可以看到炊烟起。
炊烟的颜色、形状、密度跟烧火用的原料,有很大的关联,观察烟囱排出的炊烟,还能判定这家烧的什么柴。早些年,柴火属于珍贵的资源。小麦收割后拉到晾晒场里经过碾压,种子与麦秸分离,麦秸随即便堆到晾晒场的角落,不断的压实,整理,最终成为一个个蘑菇状的麦秸垛。
麦秸较为珍贵,属于一年生草本,燃烧快,火力小,燃烧产生的是白色浓烟,由于火力小,无风天气,浓烟从烟囱出来后,只做偶尔上升,便向四周铺散开来。
由于火力小,冲劲不足,遇到大风天气,风倒灌进烟囱,使用麦秸火还常导致烟气倒灌,蔓延整个厨房,四处冒烟,呛人的很。所以,麦秸多作为引火柴,偶尔使用,全程烧火使用者少,另外麦秸属于经济品,垛成柴垛后,陆续会有拉麦秸的来购买,装车送造纸厂造纸了。
农村生活使用较多的是秋天作物的秸秆。豫西南一带多种植玉米、大豆、芝麻、棉花,这些农作物收回家后,秸秆都是有效利用的,一般是分类垛在家门口附近,一年的柴就够用了。也有家庭人口多的,柴不够烧一年,这时多是在秋后树叶落后,去大树地下搂树叶,儿时,搂树叶是我常干的活儿。一般是在早上搂,清晨起来,树叶上有一层露水,较潮湿,搂动起来不宜碎。
搂回家的树叶并不全程使用,要和秋天的秸秆一块用,一把秸秆,一把树叶,仅使用秸秆,较浪费,仅使用树叶,火力不足。浓浓炊烟,也就是这么来的,秋秸秆燃烧火力较旺,产生的多是青烟,搭配上树叶,浓浓白烟就产生了。
无风天气,秋秸秆产生的强劲火力和热量,推动着树叶燃烧产生的白烟,形成一个烟柱,强劲火力的推动,只见烟柱矗立在空气中,一波推动一波,滚滚如流,直上云霄,长烟一空估计就是这么来的。
农村人对秸秆的使用基本上是淋漓尽致,一点都不会浪费,就连玉米、芝麻、棉花的根部,也都在犁地时候收起来,运回家,植物根茎密实,较秋秸秆燃烧更加充分,火力足。产生的烟气又少。我们读书时候,为抵御寒冷,要在教室生火,每到冬天,学校要求交芝麻茬(芝麻根),带到教室生火,烟少,火力足。
生火最好的柴是树木,海子在诗歌《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中讲到,“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劈柴是生火做饭的关键,老家地处僻远,很少劈柴,树木对于村里人来说非常珍贵的,大部分要留作建房子,制作家具才舍得放一棵树,多余的也是要卖钱。所以劈柴这个词在我的村庄是少有,倒是山里人家,农作物较少,树木多,劈柴、砍柴,真正属于他们。
母亲做饭,烧火是我的工作,我更喜欢使用木柴烧火,燃烧充分,火力最旺,烟囱里冒出来的烟是青色的,甚至中火过程中,烟囱基本看不到炊烟,仔细观察,只见滚滚热流上升。木柴耐烧,烧火时可以边烧边玩耍,相比之下,秸秆燃烧较快,要不停的续柴,稍有分神,灶洞里的柴燃烧尽了。
烧火也是有讲究的,一来保证火不间断,还要保证灶门带火的柴不掉下来,引燃到灶火屋里储存的柴。“烧锅如猴相,两眼往里望”就是最直接的教育。
看炊烟,还能判断时间。儿时,小学在隔壁村庄,有两公里远,放学走出学校,已是饥肠辘辘,抬头看到村里升起的袅袅炊烟,不禁加快脚步,那时候,炊烟总是指引着我们回家的方向。两公里的路程,走回去需要半个多小时。家里有学生的,基本都把时间掌握的非常恰当,特别是午饭时间,基本到家就得吃上了,吃完饭,丢下碗,紧接着又结伴出发。
炊烟也在不断发生着变化,刚出校园,生火初期,炊烟是浓浓的,白烟,多是引火用的绒柴(麦秸秆、树叶),渐渐的烟气充满村庄,环绕在房檐屋脊,树梢,烟囱冒出来基本都是青烟了,临近村口,有学生的家庭,烟囱基本就不再冒烟了,这就预示着饭已经做好,基本达到到家就能吃的阶段。偶尔也能见到一两家仍然是浓烟滚滚的,根据冒烟的位置,判断这家要么没有学生,真有学生,他肯定要上学晚了。
小学三年级,开始学地理,讲到风级,老师总结了一套顺口溜,仍然是使用炊烟来标记,“零级烟柱直冲天,一级青烟随风偏”,老家属于传统的农业区域,没有工业生产活动,高高的烟囱没有见过,烟囱便成了生动的教材,掌握知识的最佳元素。时隔几十年,在远离家乡几百来公里的工业城市上班,随处可见耸入云层的大烟囱,每当天气晴朗,远远看到这些烟囱排放,总能想起这句话,来判断风力的大小。
长大后才读到三只小猪和大灰狼的故事、圣诞老人故事,大灰狼在聪明小猪的诱导下,通过烟囱钻进房间,最后掉到开水锅里,被烫死了。这个故事引起了我对烟囱的兴趣,后来回家专门研究了一下,烟囱是根本不连接烧饭锅的,大灰狼若是从烟囱爬进去,要么被火烫死,要么沾一层灰出来。故事属虚构,但也增长了知识。至于圣诞老人从家里烟囱进来,那必定是一身的烟灰了。
前段时间我专门写了一个关于土灶的垒法,详细描述了正在消失的土灶的结构,引起来很多人的怀念。现如今,使用了天然气,再建厨房,恐怕都不再留烟囱了,那么渐渐消失的不仅仅是炊烟,恐怕连烟囱都再也见不到了。画室里,老师教孩子画画,画到房子时,一般都是要留一个烟囱,仿佛,有个烟囱,才是真正的家。有作者在文章中谈到,有炊烟的地方才有家,只是这个炊烟,也难以寻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