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父亲推冰柜》
文/元健
《同父亲推冰柜》我与父亲共同出力做的事儿并不多,能记下来的往往屈指可数。
十月的小雨下个没完,天气也开始渐渐地转冷了,冰柜就可以暂时退出江湖了,这是一个周二下班后,逮完夜饭后,母亲叫我与父亲将冰柜推至一个亲戚家存放起来。其实这件事本来父亲一个星期前就可以和常来这里的一个熟人一起推过去,毕竟那个亲戚家里到这里的路程并不远,推上去估计最多十分钟就可以来回了,然而父亲并没有选择这么去做,而是等待与我的合作,恐怕父亲是觉得难欠人情,与我一起理所当然,所以,这大个子的冰柜就又在众目睽睽之下“炫耀”了一个星期。
开始推冰柜的时候,我本能的注意着父亲的一举一动,我看见父亲的背开始渐渐的曲线起来了,不再向以前那么挺直了,更像是一把直尺被强大的外力给掰弯了一般,而这个强大的外力,则是漫长的岁月和忙碌的琐事,它们将他的背给压弯了下去,是狠狠的压弯了下去,是毫不留情的压弯了下去,是肆无忌惮的压弯了下去。他缓慢的半弯下身子掌控住冰柜,即将要推下一个小斜坡的时候我冲了过去,此时我与父亲是面对面的站着,我不由自主的看着我满头白发、腰背弯曲的父亲,不,我甚至觉得那不是我的父亲,我的父亲已满头白发?可事实摆在眼前,那就是你的父亲,生你养你的父亲。
此时我才突然觉得时间就是磨人的东西,这磨人的东西将我的父亲磨的老了许多,磨成现在这样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我看着他缓慢走路的姿势,像是一根单独立在河边的芦苇,有一丝的风吹过,都能将它的整个枝干弄得摇摇欲坠。我已不知道父亲是装的稳当又或者说他还是仍旧矫健,但他的身姿在我的心里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悲伤,这种悲伤只有做儿女的才能体会。但是做父母亲的,他们也有着许多我们有可能一辈子也不会懂的体会。他们看着我们这群孩子慢慢的长大了懂事了,能做事儿了,最后再也不用再担心我们的事儿了,他们才开始放下手中担子,放下担子并不代表放下了他们的心坎,那个心仍旧为儿女们悬着,遗憾的是,有的父母亲一辈子没能放下手中的担子。
父亲有一股忙碌劲儿,凡只要你看见他的时候,他就在做事,忙个不停,可能连他自己也没弄明白,自己在到底在忙些什么。父亲现在起做事儿来,估计有些力不从心了,他像以前那么的有条不紊了,我经常见他拿着锅铲炒菜的时候,又跑去整理货物,或者是做其他的的小事去了,当然他没忘记自己炒着菜,一会儿又急匆匆的跑回来炒菜,以至于做一顿饭经常要用上一两个小时。也许要跟他的如今的年纪有关吧,毕竟父亲现在已经是耳顺之年了。
在父亲的身上还患着一种老年人常见的疾病——脑动脉硬化,这种病在老年人群中十分常见。就因为父亲有一次说他头晕脚发肿发胀无力,所以母亲特地陪他去医院看了看,医生说是脑动脉硬化,这种病是无法治愈的,只有控制病发的速度,而且发病了基本上就是死神来了,所以父亲现一直在用药勉强的抗衡着他的病,又也许是制约着。我并不知道这种药能与脑动脉硬化抗衡多久,医生也说不清楚,其实我也是时时刻刻担心着,不像表面上那样的淡定无妨。
我真的发现自己说不出口,这与许许多多的儿女们一样,这种爱,是存在心里而不在嘴里的。我真的感觉父亲已经开始老了,推冰柜的时候,有一个小台阶,父亲使出了全身力气才将冰柜的一头抬起来,一点一点慢慢的从台阶上放下来,我看着他开始有点喘着粗气。我知道,这是磨人的岁月给磨成的。从店门口推向亲戚家的路基本上是由我推上去的,父亲则负责把握方向。冰柜说重也重,说不重也不重,其实对于我们两个人来说也是重的,像我这种从小没干过什么重活的人来说,这确实挺重,但是对于那些常做重活的人来说,是可以接受的。但是如今的父亲,我觉得固然是不大能接受了。我在后方推着,父亲在前面掌着方向,我看着父亲的背影,一步一步的吃力的往前挪着,两只脚也不是以前那么利索了,步子也开始渐渐的迈的小了起来,我知道,他有许些累了,于是我放慢了推的速度,他也减慢了前行的速度。他贴在冰柜上方的右手,在阴沉的天色下显得黝黑而粗糙,隐隐约约的还注意到已经爬满他手掌的茧子。
在推到一半的时候父亲似乎忘记了什么,然后又回到店子取了一个什么东西回来。到了亲戚家里之后,我才知道,他去拿的是一个塑料口袋。我们将冰柜推至一个角落,然后父亲从他身上我的那件班服的口袋里拿出那个塑料口袋,撕成两半铺在冰柜的上方,将冰柜罩起来防止上灰尘。然后他又慢慢的拿出一圈小胶布拉扯开,将胶布的头截递给我,然后一直扯至那头紧紧的粘住。他将塑料口袋牢牢的固定在冰柜上方,之后的几下是父亲自己弄的我没有参与,父亲来来回回又粘贴了几条。我都只是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的举动、看着他腰背弯曲、老态龙钟的样子,看着他从这头粘好又从那头粘完,最后用一排嚯牙陋齿咬断胶布,从前头扯向后头,从左边拉向右边,又来来回回转了几个圈之后,确定塑料袋不会掉落之后,才上楼去告诉亲戚。
完事之后,我走在前面,父亲走在后面。我偶尔向后看着父亲,这一次,我看的不是背影,而是父亲的稍有佝偻的前身、父亲开始苍老的容颜、父亲的真正开始老了的样子。这副样子深深的刻在我的心里,它往后时刻提醒着我,我的父亲,真的开始老了,不知道,这副样子,是不是叫做老态龙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