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亭（五）

张元秀家，贺氏抱病扶杖。

贺 氏：继保儿一去不复返，花开叶落又一年。

思娇儿我的泪流成串，盼儿回把我的两眼望穿。这才是雁儿离窝难回转，老年失子好心酸。泪汪汪出门将儿看，继保，娘的儿，你在哪里？为娘在这里唤你，你快快回来呀！恨不能让我儿站在娘的面前。

张元秀：唉呀！你的病刚刚好些，怎么又站在风地里？快快回房歇息去吧！

张元秀扶贺氏进门。

贺氏：嗨！昨晚我做了个梦，梦见我那儿子，脸儿黄黄的，身子瘦瘦的，莫非继保孩儿他…生病了？

张元秀：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是你思子心切，才有此梦啊！

贺氏：不、不是的。想我儿到了京城，吃不惯他家的米饭，受不了他家的拘管，想娘娘不在，想家回不来，你叫他怎能不急、急出病来？我那受苦的儿啊！你回来呀！

张元秀：你要想开些，身体要紧。

贺氏气愤：你、你还来劝我，要不是你这个老天杀的，怎能把我母子害成这个样儿？

张元秀：你怎么倒怪起我来了？

贺氏怒冲冲的站起身来：怎么不怪你？这十二年，把我的心血都劳干了，从这么大把儿子抓养到怎么大，好好儿的一个儿子，被你吓跑了，赶走了，白白送给了人，你、你、你还我的儿子来！我这条老命跟你拼了！

张元秀：你是想儿子想疯了？你要打我？好！我也活的不耐烦了，就让给你打、打、打！

二老互扑，双双跌倒在地，半晌不能起来。

张元秀：姥姥！你摔疼了没有？

贺氏：我还好，你摔疼了没有？

张元秀扶贺氏：唉！不要为这个奴才，伤了我二老的和气。

贺氏：老头子，我想那个妇人，未必是儿的亲娘，怕是你受了骗了！

张元秀：她将那血书念得一字不差，怎能有错？

贺氏：她虽然能念血书，儿子总是我们抓养大的，怎能就白白将他领走？

张元秀：唉！将心比心都一理，我们捡来的孩子都这样疼爱，她是儿的亲娘，又怎能不连心？我看她哭的可怜，只好叫她领走。

贺氏更加生气：哼！你倒会可怜别人，谁又来可怜我们？

张元秀：姥姥，这个奴才不回来，你就不要再去看他了！

贺氏：不看他，我心中烦闷，你扶我出门走走。

张元秀：外面风大，还是不去的好。

贺氏：你又来挡我。

张元秀：好好好！待我开门，扶你出去。

张元秀开门，一阵风起，忙以衣服遮风劝贺氏：看，这大的风，咱还是回去吧！

贺氏：不怕的！

张元秀：不怕的？贺氏：不怕！不怕！

二人挣扎前行。

贺氏：老头子，这条路通往哪里？

张元秀：这条路通往四川。

贺氏：那条路呢？

张元秀：那条路通往湖广。

贺氏：中间这条路呢？

张元秀：中间这条路么……？

贺氏：通向那里？

张元秀：是往周梁桥去的。

贺氏：怎么？是通向周梁桥去的？

张元秀：正是。

贺氏：你我的儿子可是从此路而去？

张元秀：正是从此路而去。

贺氏：唉！老头子，你看，你我的儿子他回来了。

张元秀：小娇儿！

贺氏：你从此路而去。

张元秀：为何不从此路回来？

贺氏：为娘在想你。

张元秀：为父在盼你。

贺氏：继保！

张元秀：我儿。

贺 氏：唉！娘的儿呀！

张元秀：唉！父的儿呀！

贺氏：非是为娘将儿怨，

张元秀：你为何像流水一去不还。

贺 氏：听不见娇儿声声把娘唤，

张元秀：不见儿依父怀要吃要穿。

贺氏：不见你随娘受苦把磨转，

张元秀：不见你随父割草上南山。

贺 氏：放学的娃娃回家转，

张元秀：看不见我儿的欢笑容颜。

贺氏：张继保小娇儿娘将你唤，儿啊！

贺氏昏倒。

张元秀：可怜她年迈苍苍她……倒卧在路边。不要想他了，回去吧！回去吧！

贺氏：回去！回去！

张元秀：唉！身体要紧，不要再盼他了！

贺氏：不盼了！不盼了！

张元秀：把他舍了吧！

贺氏：舍了！舍了！唉呀！老头子，我们的儿子回来了！

张元秀急问：在哪里？

贺氏：你看，你看，就在那棵大树底下。

张元秀：唉！那不是我们的儿子。

贺氏：他是那个？

张元秀：他是隔壁周家的那个放牛娃。

贺氏：哦！他是小乙，那我们的儿子呢？

张元秀顿足：唉！他、他、他再也不回来了。

二人抱头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