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笔录(五)
这女人大半夜的要去干什么？我疑惑地看着海珂走进黑漆一片的矮林子当中，身影消失之后，我便扔掉烟头，忙跑下楼朝她那方向跟了上去。
别墅区周围的树林都是经过修葺的，再加上今晚月光很皎洁，路并不难走，整体蜿蜒上坡，地面像浮着一层非常清的水影。
进到林子里后，海珂已经没了踪影，周围树木影影绰绰，清冷月光透过树顶缝隙照到石板路上，光影斑驳，仿佛置身在黑白照当中一样，风吹过来的时候，我心里一阵发毛。
咬着牙再走了一小段路，石板没有往前铺，完全是黑黝黝的泥路，而且再往上走，林子越来越密，乌漆墨黑，荒无人迹，我看了下，心里有点害怕起来，马上打起退堂鼓，连忙转身原路返回。
奇怪，这女人往哪走了？返回的时候我刻意地仔细打量了下周围，除了这条石板路，四周都是非常密集的树木，而且坡度挺大，她一个穿着裙子的女人应该不会钻进这林子里面。
差不多二十分钟左右，我再次回到别墅，伸手推门，发现门被锁死。
眉头一皱，我敲了几下门，不一会海珂从里头打开门。
“你去哪了？”海珂盯着我问。
这女人从哪里回来的？我疑惑万分，扭回头看了下那条路，刚想把刚才看到她走进林子里的事说出来，但话到嘴边就咽了下去，觉得我刻意去跟踪她不大好。
我掏出包烟，对着她扬了下，笑道:“刚才烟从窗户掉下去了。”
海珂也笑了下，说已经不早了，她也困了，说着就让我进去回房休息。
在进去时，我特意瞄了下她的鞋子，并没有沾到什么泥土，难道刚才我看错了？
一脸纳闷地回到客房，我垫高枕头，琢磨许久，如果海珂从林子里回别墅，我应该会碰到她才对，除非她走林子慌乱的岔路，但这样一来，按那种黑泥土的湿软度，她那高跟鞋子不可能没沾到泥土的。
算了，想了好半天，我晃了晃脑袋，盖上被子睡了过去。
在后来的几天，我没再见过海珂在晚上出去，海珂每天基本都是在画画，只有一天见她出去过，回来时提着两大袋生活用品。
而我偶尔坐着当一下画模，其余时间我基本都在看着这个女人画画，从晨曦到余晖，当然饭菜这些都是我来弄，也都是清汤寡水，这片别墅区每天都有人定时送来蔬菜跟一些食品，在这里住着，完全可以与世隔绝。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个礼拜左右，或许更多，我也记不清是几天，因为这种状态下，根本就没有时间这个概念。
那天清早，我照常慵懒地走下楼梯，金黄的阳光从窗户柔和地洒进来，海珂的身影早倚在一列画架旁，不得不说画画真的可以说是这个女人的生命。
我如往常向她说了个早安，海珂转过脸，微笑起来，那刹间，我头皮猛的一冷，她那张脸仿佛脱了水一样，整张脸皮轻微褶皱起来，浮起淡淡的干褐色。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瞪着眼盯了她很久，直到海珂开口讲话。
“你没有看错，下来吧，接下来的大半个月你要习惯我这张脸。”海珂说的十分淡然。
我连忙走到她面前，急切地问她这是怎么回事，而这一刻我发现她的手臂等皮肤都有老化的现象，有了淡淡的老人斑。
海珂反倒笑了起来:“衰老的是我，又不是你，你怎么比我还急。”
“你说的怪病是真的？”我现在仍无法相信眼前一幕。
海珂点了下头，用画笔蘸了蘸颜料，继续画起来。
容颜对女人来说绝对是比生命还重要，但海珂却对此完全漠然，好似这事压根没发生一样，或者说她早就知道自己的命运一样。
我问她:“你真一点都不在乎你的脸？”
海珂一边画画，一边摇头:“不照镜子就没这烦恼，反正也就只有你一个人看到，而且按这衰老的速度，我估计也活不了多久，可惜的是我还有好多作品没完成。”
我心忽有些压抑，这两个多星期的相处，多少跟这女人有些感情。
“那你所谓的调研就找个信的过的人来帮你完成这些画？”
“可以这样理解。”
“为什么偏找男的，这不更危险？”
海珂顿了下，说:“到时候你自然会明白的，而且我相信你是个好人，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这话说的我云里雾里，不过没再想太多，我看着她的脸，暗暗叹了口气，转身去准备早餐。
海珂衰老的病没有影响到她画画，反而她更早起来画画，风景、建筑、人物等什么她都画。
每一天我起床，海珂就好像比昨天老了几年，她头发慢慢发白。
一开始我以为海珂得的是早衰症，是未老先衰，但我发现，与正常人的衰老过程不同，海珂并不是从内在器官开始，她行动仍然如原来的样子，干净利落。
海珂加速衰老的只是她的外表皮肤跟头发，而且因为海珂的皮肤是非正常衰老，其死皮脱落也奇快，这好比将皮肤强制脱水，所以海珂每天全身都得忍受巨大的痛苦。
好几天清晨我都看到她疼的冷汗从额头滚下，仿佛已是一个苟延残喘的老人。
我实在于心不忍，递过纸巾给她，道:“我得出去一趟，烟早没了，你一个人在这没问题吧？”
海珂咬着牙笑了出来，说:“嗯嗯，你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事实上，我去了市中心的医院，从别墅区这边过去，乘了将近两个小时的公交。
医院里头人并不多，几个白衣护士匆匆忙忙地走来走去，我找了个医生，询问海珂的这种病。
面前的医生摇了摇头，好奇道:“你说的这种情况假如是真的，我建议你带她过来。”
我也是个医生，望着他的表情，心里清楚这医生在打什么主意。
“好的，看看哪日方便。”我朝他礼貌地点了下头，走出了他的诊室。
出到诊室外，我找了个铁椅坐下，一转脸，发现有个中年男人在盯着我。
我心里犯疑，不一会，那男人走到交费窗口处，跟另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耳语了几句，两人还扭头看了看我。
黑色西装男牵着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小女孩，女孩大概六七岁的样子，剪着齐刘海，非常可爱。
西装男在那边看了眼我，牵着女孩朝我走过来，我心中不解，就抬眼看着正在过来的西装男人，发现他眼神很不友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