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灯 （一）

                              一

  始皇帝老了，他对成仙的渴望随着日渐衰老变得越来越强烈。骊山的陵已经修了三十年。天底下再也没有比这更伟岸的工程，它比阿房宫还要富丽，比蒙恬修的长城还要雄伟。但这比起它将是功绩高过三皇五帝的始皇帝长眠永生之所都显得不值一提。

  从前始皇帝问卢生“我的宫殿已经是人间最富丽堂皇的，为什么那些神仙还不肯与我相会。”

  卢生讲是因为咸阳中恶鬼阻扰。所以陛下不能见到神仙。他劝始皇帝多微服出巡，终有一天神仙会来拜访他。于是始皇帝多次命我率领一批禁卫跟他走访有神仙出没的名山古迹。

  一次始皇帝听卢生说:听闻黄帝有功德，后得道升仙，常显圣于故里新郑县。陛下有不世之功比起黄帝过犹不及，不如去新郑寻访黄帝，求问升仙之道。

  几天后始皇帝果命我率领亲卫跟从他去新郑。快到新郑县我们遇见一个披头散发，身着鸟衣异服的怪人拦路。自称叫作李生，是个方士。前几日忽梦黄帝，对他语“不日始皇帝至。始皇帝之功天地共证，当应拜见。然而人神有别，且始皇帝还有社稷重业。不便在生前相见。待始皇帝此世功德圆满。自当接引登仙，共享长生。

  始皇帝听罢沉吟不语，良久后一声长叹说是命。他把李生带回了阿房宫。

  等到始皇帝私下召见我已是回咸阳数月之后。期间始皇帝一直罢朝不见大臣。只有卢生被召见过几次。

  我埋头跪拜在他身边。迟迟没听见他有何吩咐。良久才听到他威严而沉缓的声音

  “朕止戈为武，一统六国，自称始皇帝。希望有二世，三世，万万世。让嬴世子孙永享富贵，让天下百姓长治久安，安居乐业。然而长城未完，外有蛮夷入侵之忧；明政未行，内无国泰民安之乐。朕自知已时日无几，每念一身抱负未来得及施展，不由痛憾此生。因此期望从仙人求得长生之数，完成朕的宏图大业。

  然上次黄帝曰“人神殊途”如当头一棒，始知千秋伟业非假借一人之手。人间事不可为而天命可期。卢生对朕说，要想死后长生，必要在骊山陵寝点两盏鲛油灯以保灵台不散等待黄帝引化成仙，而鲛油只有用东海之中行踪缥缈的鲛人练出。

  离征，你虽是百越人。但跟随朕已经十年。蒙你忠心，朕大大小小躲过十六次暗杀。你是朕最信任的人。可愿为朕去取鲛油。”

  “君令既吾命”我磕头长匐

  即使始皇帝叫我死我也不会皱眉头。因为他是睿智的陛下，是他结束了天下战乱带给人们和平。也是他在人命不如狗的乱世给了我新生。

  放在以前我是不晓得始皇帝为何要追求长生。我曾经的部落中没人能吃饱饭，更谈不上有长寿之人。我听到的都是生之艰，生之苦，没听过有人愿意生之久。但我从了军，当了官。能吃饱穿暖，能夜夜换女人。我就不想回到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里了。我想一直过这种生活。但是享乐有条永远跨不过的线。那就是生死的界限。不管谁都会死，哪怕伟大如始皇帝。我晓得他心中的欲望，哪怕是整个世界也填不满。

  但他买过我的命，我的命终究是要还他地，世间事就是这么简单……

  随同我找鲛人的除了十个出生入死的禁军兄弟还有一个方士——李生。他自己说知道鲛人的行踪，卢生劝始皇帝让他也跟着我一起去找鲛人。

  李生褪下了身上的奇装异服，穿上了锦衣华服。他也不再披头散发，而是盘发结髻。看尖嘴猴腮不改猥琐的相。看他眼睛翘到天上，多少小人得志的神态，呸 ！狗东西。到底人模人样了。

简宝玉写作群日更打卡第25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