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老中医》第五章 民族大义
文/容禀
镇上政府办事处的旗子倒了，插上了人们从来没有见过的旗帜。柳林镇的人成了亡国奴了···
当早上自己一家人被锋利的刺刀从家里赶出来的时候，王德就知道了，柳林镇丢给了日本人。早上的镇子没有往日的清静，到处都是昨晚上枪战的痕迹，灰色的砖墙被枪打得脱落了外皮，有的子弹还嵌在里面。
被炸塌的房屋上的横梁还静静地烧着，没有人去管它。街上还有着乌黑色的血渍，一滩一滩的，不知道是谁的。镇上的大街小巷里还有零星的枪声传来，地上隔几步就又有一个死去的人的尸体，或扭曲，或挣扎，或者缺胳膊少腿儿的，好好的镇子成了人间炼狱的模样。
留下的人都被集中到了政府办公大楼外的空地上，文生一眼望去，却没有见到约瑟夫大夫和安琪，心里不禁有些焦急，他想要去找安琪，却被王德抓住了手，不准他到处跑。这时候，有几个人登上了台，两个穿着军装的日本人，腰间都挂着佩刀，还有一个，头上顶着日本军帽，但身上穿着的，却是西装，下面又是日本军裤，看起来不伦不类的，跟着在场的中国人和日本人都格格不入，倒像是第三类人。
这就是大家口中的狗腿子，现在人骂的汉奸。“大家不要怕，皇军会保护大家的，只要大家乖乖地，就不会有事儿。”戴着眼镜的狗腿子说话了，张口闭口把日本人称作皇军，果然跟逃难的人说的一样，不是个好东西。就在这时候，两个日本兵带着约瑟夫和安琪出现了，锃亮锋利的刺刀就贴在他们身后。“安琪。”文生刚想要叫出声，王德攥着她的手使的劲儿就更大了。“爸，是安琪和约瑟夫医生。”王文生焦急地跟王德说着。“知道，看看情况再说。”
不过王文生这么一叫，安琪倒是看见他了。眨了眨眼睛，向他示意到。日本人不知道在对约瑟夫说什么，但看上去对他还很尊敬。集会没多久就散了，不过在回去的路上，人们从吴太爷家的大别院经过的时候，看到了那几个留下来的家仆，被挂起来了，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鲜血，从他们身上掉下来，“滴答、滴答···”滴落在了从别院前路过的每一个人的心上……
这时候的高原上，阳光照着厚实的黄土地，映衬着沟壑连绵的山脊，倒像是给这片土地铺上了一层有些发黑的类似于血色的光晕，看上去让人害怕，就连以往常青的树丛，在这时候，也显示出衰颓的迹象来。
王德刚回了药馆，院子里就已经有日本兵在等着他了，一进到院子，七八个日本兵就围了上来“你们想要干什么？”文生想要冲过去护住王德，结果被一枪托从后面砸中，倒在了地上，一时间动弹不得。“你们不要打他。”王德见自己儿子被打晕在了地上，赶忙说到。
“王医生，我们不会伤害你家人的。”药馆里，那个之前在台上狐假虎威的狗腿子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的枪正抵在王德老婆的头上。“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就放了他们。”“你想干什么？”王德在这群人的恐吓之下，心里吓得不行，身子也因为恐惧有些打颤，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老王啊，你快救救我啊，我不想死啊！”王德的老婆吓得大哭起来，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自己离死亡那么近，在那样的年代里，人是脆弱渺小的。
“你说，让我干什么？我都答应你，别杀她。”王德这会儿感觉自己都快要被吓晕过去了，早知道就该走啊！留在这儿，弄不好还把小命儿给丢了，他心里此刻都是无尽的后悔。自己因为高度的紧张，嘴唇干裂，喉咙都快要冒出烟了。
“我要你跟我们走，去给皇军治病，你只要乖乖跟着走就可以了。”“我去，我去。”王德忙不迭住地点头，就这样，他被日本兵带走了，留下被打晕的文生和被吓坏了的老婆。
到了地方，王德居然见到了约瑟夫，他多多少少有些惊讶，日本病守着他们两个，给从前线打仗运下来的伤兵进行治疗，约瑟夫负责手术，而他，则是给一些到了本地因为水土不服，身上长疙瘩，溃烂的士兵进行医治，两个人就在镇上原来的天主教堂里忙活了大半天，像牲口似的不停劳作着。
等到中午稍微休息的时候，约瑟夫悄悄向他使眼色，自己先出去了，王德借口肚子疼要上茅房，也跟着出去了。“Mr.王，你愿意帮着这群杀害你同胞的恶魔治疗，让他们去杀害你的同胞吗？”约瑟夫今天居然连贯着说了中国话，这让王德多少有些新奇，“约瑟夫大夫，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王德有些奇怪地看着约瑟夫，“民族···你的国家，同胞。”约瑟夫又成了只能说片段话的外国人。
就在这时候，起了疑心的狗腿子在外面叫喊起来，无奈的二人只好匆匆从茅房出来了，在日本兵的监视下回到了治疗点，并且在狗腿子的刻意安排下，把两人隔开了很远。
王德这时候的心里乱乱的，一方面，约瑟夫跟他说了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自己一时半会儿消化不了，另一方面，他能够感受出来狗腿子对于他和约瑟夫的私下交谈很敏感，但这会儿他都无心过问，心里还在担心自己的老婆和文生安危，文生自从上次来见过他之后，就没有来过了，自己又走不开身，这可怎么办。
还没等来自己老婆孩子的消息，他就得到了约瑟夫的噩耗，这个蓝眼睛黄头发的外国人，被抓起来了。
显然王德也受到了牵连，他被关了起来，一直到第三天才被放了出来，约瑟夫杀人了，他把自己治病救人的手术刀狠狠扎在了前线上送下来让他取子弹的日本中队长的身上，治病救人的手术刀这时候成了他的武器。
王德又想起了约瑟夫之前同自己说过的话，民族？同胞？他感觉自己脑子快要炸了，他只是一个会用些中草药和针灸治病救人的大夫，柳林镇上的老百姓，为什么还要面对这么些以往并不是自己操心的事儿？这不是政客和革命家去解决的吗？
约瑟夫死了，可是这干他什么事儿？他只是个懂点医术的老百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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