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阳台抽烟的男人

小区一楼住了一个男人，总喜欢在傍晚的时候趴在阳台抽一支烟。

这是一个很老的小区，他的房子也很旧了，但是阳台的花盆显示这是热爱生活的一家。花盆种着各种的绿植，放在铁栅栏上面，往上看去，是各户人家挂着的衣物，再往上看，就是不大的一方天。

四月天，空气很好，不管是早晨还是傍晚。

几乎每个傍晚，我穿过小区楼下的喧嚣，经过一大片声音，坐在小区门口的广场发呆。

八九点的时候，人还是很多。男男女女，都在享受着春天的风，周围有灯，但是整个广场依旧昏暗。

我正对面的窗户被推开，伴随着突兀的声音，探出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头，隐隐约约里，我看不清他的脸。地面被灯光映出来黄的、红的光，他整个上半身都探出来了，全部沉浸在红黄交织的灯光里。慢慢地，他熟练地拿出一支烟，放在嘴边抽了起来。

风肯定轻轻地掠过了他的嘴边，也肯定很快速地不带眷恋地走开，转去别的地方。

每一股风都是这样，潇潇洒洒。

那个男人，我盯着他的脸看，可是灯光实在太暗，我只能初步判断：他，中年，中等身材，四十多岁，额头的发很短。

抽完烟，他依旧趴在阳台上，好像在发呆。他陷入了整个环境，被红色的、黄色的灯包裹，和广场上所有人群分隔开，他进入了自己的画面，静止的开始流动，慢慢地流转，像好几股风，纠缠在一起，也不断分离，不停地留恋，也不断放手。

一楼的楼下，停留着各种车，共享单车、三轮车、拉沙子的大卡车，他们窝在角落，黑暗的角落，谁也看不见它们。不知道风有没有吹到过那里。

那个男人站在自家的阳台，目光所及没有这样的黑暗角落，他看着不远处的人群，看着流转的风，感受着春夜。

不一会儿，人群还没散去，他早早关上窗，把风、声音、花草全都留在外面，进去自己的卧室，可能是去睡觉了吧，我猜。

小区很老很老，里面住的人大部分也都是老年人；周围很多菜摊，路坑坑洼洼又窄，白天的时候，不管什么时候都很吵。

到了晚上的时候，更是人声鼎沸，不管是菜摊还是活动的广场。

我不止一次遇见这个趴在阳台抽烟的男人，在我快要窒息的时候，出来吹吹春夜的风，坐着看看人群，他也静静地，趴在阳台抽烟。

好像是某个瞬间的陪伴，静默的、流动的，像风一样，有时留恋，有时直接跑开。

都是在夜里。

白天的时候，我会经过这个阳台，看清它的全貌，旧的、脏的、落满灰尘的，看得清楼下的各种车子，也全被风吹得落满了灰。

没有光，阳台紧关，一丝风都进不去。

我赶着走路，赶着去进入忙碌里。

赶着尽快忘记，忘记昨天晚上的黄的、红的灯，忘记那个阳台，那扇打开的窗，那个趴在阳台抽烟的男人陷入昏暗里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