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衍·囚牛编其一(谜音篇1)诅咒
天阴沉沉的,呈现出一片死寂。
运动场的地上湿漉漉,积流的滩水倒映着少女的身姿,天上的雨珠如沙砾般洒落下来,打到伞面上,空气中弥漫着又冷又湿的雾气。
“看样子,要越下越大了。”司琴韵儿微微抬起头,看向灰色的天空,不安地说道。听觉敏锐的她,甚至能听到从遥远上方传来的细弱雷声,那声音让胆小的她不由得紧握住自己手中拿着的另一把伞。
雷电必然伴随着大雨,虽说这是常理,但在龙陵这座城市却有些不同。据老人们说,龙陵是一座“被诅咒”的城市,很久以前,这里总是经受“天火”的侵袭。
所谓“天火”,其实就是雷电,但却不是普通的雷电,而是如火浪一般倾泻而下的瀑布之雷。因为古代的房屋建筑都以木头为主材料,所以这样一场“天火”,就能让整座城市都遭受到灭顶之灾。
后来,鸱吻一族受皇帝所托,在城内设下了一个御火大阵,才压制住了城市上空的“天火”邪气,让这一境况有所好转。尽管落雷不再想瀑布一样落下,但偶尔还会有一些残余的雷气从大阵的缝隙中渗出,而每逢有雷气逃离渗出的时候,大阵也会紧随着释放水气,用来化解其中的火气,保护这座城市。龙陵特殊的雷雨便是这样形成的。
回过神来后,司琴韵儿开始抓紧小跑,她要赶往社团的活动室。不过在那之前,她还有一件事要做。
鞋踩在塑胶跑道上并不滑,因此不需要担心滑倒。但要地上的水滩,以免踩中“陷阱”、打湿自己的衣裙。
渐渐地,她看到了那个隐秘在雨幕朦胧中的身影,那是一个有着罕见灰白色发色的长发少年,那发色正如现在的天色一般阴郁。左脸颊上不知是受了怎样的剧伤,贴着一张很大的、足有两指半宽的创口贴。他仰着头望向天空,两眼空洞,脸上的神情像他的内心一样深不可测。
司琴韵儿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将自己拿着的另一把伞递给少年,低声且胆怯地说道:“这个……给你……伞……别被淋着了。”
也许她自己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虽然她也经常做一些,像是给流浪小猫喂食、帮走失的孩子找到父母或者扶盲人老奶奶过马路这样的事,但对受助对象语无伦次,这还是第一次。
“?!”少年像是从自己沉浸的世界中挣醒过来,惊异地望向自己身边的少女,“伞?给……我的?”
司琴韵儿点了点头。她曾经好几次路过雨天的运动场,都看到了这个站在雨中的少年,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淋雨,但是看到雨线像刀一样打在他身上,司琴韵儿感觉自己的内心也一样难受。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同理心吧,关于这一点,她的好友魏汐就不止一次地吐槽她“母性泛滥”,无论对谁都能抱有同情和好感。
“谢……谢……”也许是感到可不思议,少年脸上仍然停留着惊异,用着不熟练的词汇艰难地回应道。
“为什么……要淋雨?”司琴韵儿语气中带有一丝指责,问道。
“我想试试,雨水能不能洗刷自己的罪孽……”少年说道,“只有在雨中,只有在刺骨和寒冷中才能让我感觉好受一些……”
“罪……孽?”
“啊啊,我过去,犯下了一些不可饶恕的罪过。“少年再次无神地望向天空,雨水从他前额的刘海发梢上低落下来,如同刀尖上低淌的鲜血。此时,他的内心也在滴血。
“抱……抱歉。”觉察到自己触碰到了对方的伤痛,司琴韵儿道歉道。
“不,“少年的脸上有了神气,微笑着看向司琴韵儿,“谢谢你的伞,不知道是不是被你握得太久的缘故,但是真的……非常温暖。”
由于要赶时间,司琴韵儿点了点头回应之后,就继续往活动室继续奔跑过去。
跑离了操场之后,她慢步下来,稍微喘了几口气,远远地已经能瞥见她们社团活动室所在的艺术大楼了。
楼前那个巨大的球状雕像依然是那么显眼,据说前辈们所说,那个雕像是“帝江”,是古代传说中的音乐之神。这样寓意的物件摆在艺术大楼前真是再合适不过了,而且它很古老,似乎是明夷高中的前身——明夷书院时代的造物。
古籍中说,“帝江”有着一个大皮球般的浑圆身体,六足四翼,无目无耳,无口无鼻。而眼前的“帝江”经过岁月的打磨,不仅没有五官,甚至原有的六足四翼也风化没了,只剩下个皮球大肚子。大楼的女生们都觉得它这个样子很可爱。
不过,据说也有一种说法,原本帝江就不仅是无目无耳、无口无鼻,也根本就没有什么六足四翼,这种完全浑圆的姿态才是它的本貌。至于到底孰对孰非,司琴韵儿就不清楚了。
走到了大楼门口,司琴韵儿甩了甩伞,正准备推门进去,却看到有两个社团的学妹从楼道里走了出来。
“小雅,小嫃,你们这么快就出来了?”她询问道,因为这个时间还不是社团活动结束的点。
“韵儿学姐?”两位学妹看到司琴韵儿,表情十分委屈,无奈地摇了摇头,“已经没办法进行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再这样下去的话……”
“再这样下去的话?”听着她们未说完的话,司琴韵儿疑惑地问道。
“再这样下去的话,我们迟早也会被‘诅咒’的!”小雅憋足了勇气,把话了下去,言语之中充满了恐惧。
“诅咒?!”司琴韵儿心里一惊,不禁眉头紧锁。她当然知道最近发生在她们社团的怪事。
那大约是两周前,Kinnara社的成员们都在活动室里,为明夷高中三百周年校庆编排演出的节目。但突然地,正坐在一旁指导的社长,突然像是被抽了魂一样,失疯地从椅子上摔落下来,昏迷不醒。
社团的姐妹们大惊,赶紧去找了校医务老师。但奇怪的是,医务老师根本检查不出社长的身体有任何异常。可是就算如此,无论众人再怎么叫,也无法让社长苏醒过来。之后不得已,只能叫来了社长的家长,将她送到医院,进行进一步的检查和治疗。
如果仅仅是个例的话,也许这还称不上是诅咒。但就在社长突发异常后不久,另外两名社员学姐也遭遇到了一样的情况,其中一位是在自己班级的上课教室里突然昏阙,另外一名甚至是在校外购物的时候突然倒下。她们就像童话中的睡美人一样陷入沉眠,无论使用何种手段,都没法叫醒,医院的检查也无法查出原因。
仅仅两周,就已经有了三名受害者了,这事在整个明夷高中也是传得沸沸扬扬,人们都说这是Kinnara社团内爆发的诅咒。虽说校方和警方也进行了调查,但也只是以“巧合”、“精神问题”之类的理由来向外界敷衍,真正的结果尚未公开。
“我们刚才已经向魏汐副社长申请退团了。”
“退……退团?”
“既然在社团之外,在自己教室里、甚至在学校外都会受到诅咒,那么能避免的方法,大概也只有退出这个社团了吧?”两人一脸丧气地答道。
“那倒……也是。”司琴韵儿表示理解。无论是谁,遭遇到这样不可理喻且无能为力的事件,都会能想尽办法逃脱受难命运的。
在跟她们安慰和告别之后,司琴韵儿通过昏暗的楼道,走到了社团教室里。教室里空荡荡的,只有魏汐一个人。那是她自小以来的闺蜜和好友。
“司琴,又有两个人退团啦!”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魏汐堵了口。
“我在大楼门前遇到她们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司琴韵儿安慰她道。
“这已经是第四个人了——不对,是走了两个人,那就是第四、第五了。”魏汐没好气地说道,“再加上已经病倒的社长、叶学姐还有语馨三人,现在我们社团已经没几个人了。咱们这个明夷高中的人气偶像团已经快名存实亡了。”
“诅咒……”司琴韵儿陷入了沉思,“如果我们能破除这个诅咒的话……社团就能恢复正常了吧?大家也会再回来。”
“破除诅咒?”魏汐听完司琴韵儿的话语,眼睛圆鼓鼓地望着她。
“没错,也就是用咒术的方式去解咒。”
“咒术么……可是我知道的,你姐姐她,一直不想你再被卷入这种事件里,”魏汐说道。她很清楚,司琴韵儿出身于一个已经没落了的咒术世家,自小与姐姐一起生活。她的姐姐非常反感咒术,也严厉禁止司琴韵儿去接触这类事物。
“是的,姐姐她……”想到自己的姐姐,司琴韵儿有些动摇。
“但这一次是事件主动找上门来的,如果不反击,不要说对不起学姐们,就连我们也不一定能幸免。”魏汐支持鼓舞她道,“我相信,就算是你姐姐,她也一定会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