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土路的尽头

2018-02-21  本文已影响0人  子桐er

深秋,夕阳如红豆。夜雨,枯叶飘零。

“土路,要翻新了。”婆婆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判了土地的死刑。那儿时留恋的地方,那朴素的陪伴,在无声中走向了尽头。

“挺好的呀,早该修成水泥路了。”妈妈接过了话,聪慧如她,怎么会没有察觉婆婆语中的落寞。“这样到您家的话,可就方便太多了。”是的,那条被判了死刑的土路,连接着婆婆以前的家,那个又由横木搭成的,经历了几十年风吹日晒的家。

“明天咱们回去看看吧!”婆婆望向窗外那轮残月,眼里渐渐没了焦距。轻柔的话语,暗藏着愁绪,亦或是想念。想念的不仅是土路,还有那个赋予土路生命的人。

薄凉的秋,终被细雨淋湿。惆怅的日子,不适合归乡。心里隐有不安,对归乡的不安,长大成人,居然害怕归去,可笑,可怜。我害怕看到它的千疮百孔,害怕听到它的痛苦呻吟,害怕沧桑的它毁掉我记忆里儿时的美好。

纵般揣揣不安,终究还是一路颠簸,回到了她的身边。她还是老样子。安静,孤寂。却没有想象中的残败。嵌在黄泥之中,荡荡悠悠,带着恩人的使命,蜿蜒向前,仿佛没有尽头,却又走到了尽头。一串串深深浅浅的脚印,沉浮于泥土之间,土地费尽心思留下那些来去匆匆的人儿,可终究无济于事。

倏忽袭来了一阵清风,枯叶呼呼坠落。是她在喜迎旧人?她不责备我的不告而别,而是像儿时那样笑意盈盈,伸手拥我入怀。我弯腰拾起那片遗落的枫叶,审查着,不禁想追溯它年轻的模样,必然青葱,必然嫩绿。惊世的华彩,不克天然的纪律,是流逝,也是永恒。深切的土路怜惜它,化用为淤肥,去润泽另一个新的生命,然后生生不息。

婆婆独自走在前面,老人的脊背驼了,脚印浅了,可她是那样倔强,倔强地挺着佝偻的背,倔强地在泥土中踩下两行整齐的脚印,如此神圣,如此肃穆。老人巍巍颤颤地蹲了下来,静默着,伸手仔细地捊去了那些遮挡土路原貌的落叶,用手轻轻地抚着那板结的泥土,“老伴儿,回家的路要换了。”轻柔的话语,随风而逝,那瞬间,是什么痛的刺眼,记忆的曙光穿过泥土,软软的泥土,黏住的是我的童年,童年,定格在土路、婆婆和爷爷之间。

土路是爷爷修的。那个慈祥的老人,为了家人和村民的幸福,竟带着人,一点一点地用泥土和成了一条路,连接了家和远方。土路的身躯里还埋藏着他播种下的小苗,小苗早已长成挺拔大树,无奈老人却带着不舍离开,独自走向了尽头。

枯叶仍无声地坠舞着,亲吻着土路,缠绵,执着。我惊觉这条本该流淌于我血液之中的土路,竟在城市的喧嚣中,退化成了我的记忆。我似乎已经遗忘我来的地方和我将要去的地方,遗忘了土路的尽头是何方。

风,吹散了思绪。爸妈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婆婆身边,他们不动声色地,稳稳地扶住了老人,像两座山,坚硬地扛起了婆婆的天空。他们踩着爷爷修的土路,迎着“沙沙”迎友的枯叶,走向了那个许久未回的家。

恍惚间,我仿佛看到了那屋内射出的一束束暖光,仿佛看到了爷爷修路时忙碌的身影,仿佛看到了土路初生的模样,她蜿蜒着,一直到尽头……

原来,土路的尽头,是家。

上一篇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