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member》(下)
《Remember》
——by Bour
“他忘了我是谁，甚至忘了自己，仍不忘赴年少的那个约定。可是，我忘了……”
(现实)
“嗯。”我轻点了下头，走进了屋子。外面气温虽低，但房子里由于开了暖气很快就让人褪去了寒冷。阳光透过玻璃窗泄进屋内，是我最喜欢的颜色。
“家里来新客人了吗？”我正随意打量着房子里的布置，耳边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嘴角的笑容顿时僵住，我突然不敢转动视线，因为我害怕那人眼中的陌生感。那会是扎在我心上的一把尖刀，鲜血淋漓的痛感总是致命的。
“灿烈啊，是伯贤哥来了……”恩望看出我身形的僵硬，她小心翼翼地开口提醒着。
这样的场景不是第一次，我曾经安慰自己，没关系，每一次又是新的开始。到了后来，不再自行愈合伤口，只是每次记得在上面鞠一把盐，任其溃烂。
恩望的提醒并没有引起朴灿烈过多的反应，他拄着拐杖慢慢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在那把正对阳光的藤椅上坐了下来，双手扶着拐杖，将头支在上面，看着院子里的游泳池发起呆来。
年轻时高大的身影不再挺拔，英俊的面容早已苍老。
可他，还是朴灿烈，那个我爱了一辈子的人。
我走到他身边蹲下，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膝盖上，这些动静没有分散朴灿烈的注意力。他的眼里只有面前的一汪池水，不知是不是错觉，我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向往。
“灿烈啊.…”被岁月击打后的声音听着有些沙哑，此时此刻我突然希望还能拥有如以前那般透亮的声线，也许这样，能让朴灿烈回忆起我。
“灿烈，我是伯贤啊……我来了，伯贤来看你了..”我想我是没有出息的，简单的开场白再次让我红了眼眶，一句话哽咽得不像样。
“伯贤...”在我连续的几声重复下，朴灿烈终于有了回应，他转头看向我，口里轻喃着，“伯贤...”
“嗯!……”我心中涌出欣喜感，抿唇用力地点了几下头，可随之而来的那句话再次收回了希望，如同从天堂堕入阿鼻地狱, 我放弃挣扎，任由恶灵蚕食我的血肉，黑暗吞噬我的魂魄。
他说，你认识伯贤吗?
我怔怔地看着他，一时竟找不到答案。我看着他的眼神变得清澈，却模糊了自己的视线。
他似乎并不需要我的答案，脸上突然出现笑容，语气竟有些隐隐的兴奋起来。
“那你能不能帮我给他带几句话？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就是想叮嘱他几句。”他的笑容有些局促，扶着拐杖的手暗自摩挲着。
“好……”我尽量平缓着情绪，点头应道。
“咳…嗯…伯贤啊，现在冬天来了，手套一定要戴好，不可以再任性了。出门也别为了好看就只穿几件单薄的衣服，也不能太贪吃，辛辣的东西对身体不好，平时吃清淡点…然后不要再为了练习通宵不睡觉，这样对身体伤害太大了。”说到重要一点的地方，朴灿烈会不自觉跺几下手中的拐杖，神情也跟着变得认真起来。
“嗯…我这脑子暂时能想起的也就这么多了。总之，告诉他要好好照顾自己，多休息...”我看着他不停细碎的叨叨着，眼前的画面变得有些恍惚。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队长的那句话。
天生爱操心的老妈子。
“那个，我是不是说的有些乱啊？不好意思哈……我这人总会摸不着边，如果记不清…”朴灿烈看了眼我的表情，也许觉得我的样子不是很愉悦，他有些抱歉地说着。
“没有，我都记住了。会一字不落的告诉他的，你放心…”我打断了他准备继续说的话，轻拍了几下他的大腿，示意他安心。然后站起返身，眼泪霎时落了下来。
“真的吗？那真是太感谢你了！”身后响起朴灿烈的声音，上扬的语调表现出他的开心。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我背对着朴灿烈，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过了许久，我才又问道。
“你为什么不自己告诉他？”
“我...”朴灿烈犹豫着，再开口时语气也没了方才的轻松。
“我怕他怪我……”
“他怪你什么?”我猛地转身，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一句话。他似乎也没料到我情绪会这么激动，微抬起头，睁大了眼有些吃惊的看着我。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我垂眸避开了他的视线。只是一小会儿的惊讶，朴灿烈礼貌地选择翻过这一页，低声回答着我的问题，神情有些落寞。
“其实我有痴呆症。别人都只告诉我说是年纪大了记性有点不好而已，可我都清楚的。我常常会忘了很多事，说出来你别笑话我，我经常连我自己是谁都忘了…”说到这,他有些感叹地摇了摇头，干笑一声带着些自嘲的意味。
“所以啊， 我把找他的路也给弄丢喽……”朴灿烈转回身再次看向院子，眼里翻涌着不知名的情绪。
“那以前为什么也不去找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追问这些，可能我只想给我的这些年一个答案。
“以前？当年我放弃了他，又凭什么去找他呢？”
我顿时感觉四周像一张大网包裹住了我，让我呼吸有些困难。我没有再说一句话，转身想逃离这个地方。
“伯贤哥……”恩望喊住了我，她张了张口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些年，对不起……”我站在门前，看着她，最后只说了一句话。刚说完，我就看到她忍不住捂脸痛哭起来。犹豫了一下，我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
我没有安慰她的资格。而我和朴灿烈欠她的终是还不清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没有去朴灿烈家里，我需要时间静静，直到我收到恩望打来的电话。
“伯贤哥，灿烈不见了。”
从得到消息到冲出家门的那段过程我已经记不清了，我找了很多地方。朴灿烈从小到大读过的所有学校，他喜欢的公园，甚至是曾经的练习室，但都没有找到。
我有些绝望地走出朴灿烈的小学校门，手机铃响了。
是俊勉哥打来的，他说，灿烈找到了，在机场。
当我赶到机场候机室时，恩望他们已经围在了朴灿烈身边。看到我来了，他们默默让出空地。
我一言不发地走到朴灿烈面前，许是神情太过严肃，俊勉哥拉了一下我，最后还是被我推开了。
“朴灿烈…”
听到自己的名字，朴灿烈记性终是好了一次，随及抬头看向我。由于没有带拐杖，他站立起来时身形有些颤微。全程我只是冷眼看着，没有伸手扶他。
“现在是首尔最寒冷的时间，你是一个别人眼中连基本自理能力都没有的老人。在这种情况下，招呼不打一声就自己跑出来，你以为你还是年轻小伙？如果我们没有找到你，你知道你会遇到什么吗？你是不是想把我逼疯？”我已经不想去管朴灿烈记不记得我，就算他把我当成一个莫名其妙的陌生人，我也不管了。我的情绪像沉寂已久的火山那样爆发了。惨存的理智让整番话不至于被我用的方式说出来，我极力睁着眼不让眼泪溢出眶，一个老人这幅模样也的确会让人发笑。
“我给你打了电话，可是你没有接，我就一直在这里等你……”我本以为朴灿烈还会和以前那样，可他突然将手机举到我面前，表情竟有些委屈。
我愣了一下，低头看向他的手机，上面显示的手机号是我以前的号码。
是我忘了告诉他自己换了号码。亦或者，当年我是故意断了和他的联系。
原来，把路弄丢了的人，一直是我。
“白白，不是说好要一起去札幌看海的吗？”
(回忆)
“大傻子，看啥好东西呢？一个人在这偷乐。”走进休息室就看见朴灿烈一个人窝在沙发上，拿着部手机傻乐。
“呀呀呀呀！”我走过去顺手抽走了手机，翻看了几眼，我就暴走了。再看朴灿烈，早就抱起沙发上的枕头准备逃跑中。
“你整天看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那手机里显示的全是有关我和他cp的话题，热度还不小。失去了枕头这一武器，我挽起袖子准备直接打。
“那些也不是我整出来的，你跟我急干啥！”朴灿烈见我要揍他，害怕的有些急了。
“得，我不打你，你过来，咱一起看。”我心生一计，放下袖子坐到沙发上，拍了拍旁边的空位示意他过来。
“好勒。”见我态度放缓，朴灿烈果然上当，立刻跑到我身边做好，直接开始叨叨，“这次我俩在札幌拍的杂志会刊反响可多了，你看，粉丝们都吵着要去札幌看海……”
听着他一个劲给我讲着，我收起了原本想揍他的念头，竟真的和他开始讨论起来。
“诶白白，我有个提议。”聊着聊着朴灿烈突然用胳膊顶了下我，说道。
“嗯……”我还在看着手机上粉丝的评论，别说还真挺有意思。
“以后等我们不忙了，一起去札幌看海吧，就你和我。”
听到他的提议，我收回盯着手机屏幕的视线，扭头看向他。鬼使神差地，我竟然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好……”
“那就一言为定啦！谁也不许忘记！”
(现实)
时光荏苒，鬓间早已被白发取代，我和他都不再是昔日的少年。
我怨怪他忘记了我是谁，忘了他爱的人是我，可到头来，忘记一切的原来是自己。我忘了我和他的约定，亲手埋藏了二人之间的通道，可他却不曾怪过我。
世界的齿轮不曾停止转动，人来人往，多少心花无涯的故事被潮浪冲刷。
还好，札幌的风没有停止。
现在，一起去札幌看海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