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够】 老张&佳佳
一天半夜突然收到老张的消息。
走,出去浪走。
去哪?
他妈的去哪都行。
哈哈,那就去西安呗
为啥?
因为她不能吃肉夹馍吧。
滚你尼玛的,去菲律宾潜水。
这又是为啥?
因为喜欢!
他
那是他第一次去新疆,理由说来十分有趣。
源于一部电视剧中,一位患了阿尔茨海默症的奶奶,总是对他孙儿说:你要跟谁结婚?
是新疆生产建设兵团认识的那个吗?
于是他一直在想,编剧莫不是有什么执念,反复的在电视里提到的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让编剧着魔,让编剧笔下的人物不愿回来。
就这样,他去了新疆。
那是七月份,整个中国的夏天总是那么的相似。高温。太阳就像是996员工般优秀,超长待命,似乎不把人体内的最后一滴水分蒸发掉都不甘心似的。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到达的是哪座城市。
听闻中,如果是第一次去新疆,一定要选择坐火车。
因为,沿途你可以欣赏到各种美景。
然而,两天两夜的行程下来,他只领略到了祖国的疆土辽阔。
窗外的景色除过戈壁还是戈壁,睡一觉醒来,都会误以为是火车还停在原地没有开动。
他选择了一趟中途会在吐鲁番停留的车次,目的是,想在最热的时候感受一下火炉的热情。火车到站,背上仅有的行李——双肩包。走出车门的那刻,他在心底告诉自己,这个温度不是他想要的,不应该是自己这个年龄该承受的。
于是再次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并编了一个很生硬的理由告诉列车员,他需要补票去往下一站。
我
火车在吐鲁番停留了二十余分钟,上上下下的乘客很是多。隔着玻璃,我似乎都能感受到热浪汹涌的向我席卷而来。默默的在心底问了自己一句:来新疆,我怕了吗?
长时间的车程,最好的伴侣是书籍。只可惜为了给背包减轻点压力,将随身携带的书放在了行李箱,迫于将其取出来的麻烦程度,百无聊赖的我选择了玩相机,假装记录下“生活”,火车上的人生百态。
就这样,一个原本没有目标的摄影师架着一台没有灵魂的相机。
结果,取景器里却突然出现了一张美到窒息的脸庞,我不知道镜头对着她停留了多久,总之这个姑娘发现了我是在拍她。本以为她会生气,没想到她反而很自然的对着镜头笑了起来。
那个笑,可真好看啊。醉到心底的那种。
似乎一张平面的照片都活了起来。
就这样,我结交了新疆的第一位朋友。一个维吾尔族姑娘,浓眉大眼,真是和我想象中的新疆小姐姐没丝毫偏差啊。通过聊天才知道,她是南疆人,从小就在上海上学,现如今大学毕业选择回到家乡工作,去学校支教。听到这里我更是来了兴趣,关于支教这件在我们大多数人眼中是向往而又觉得力不从心的事情,然而在这里殊不知有多少人却正在默默的行动着。
得知了她要去喀什后,我的新疆行,第一站也就明朗了起来。
同车厢年轻人很多,出于无聊,我们玩起了当时最火的游戏:狼人杀。她真的是好笨啊,常常连自己的角色都分辨不清楚。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毕竟有我这个黄金级的玩家当师傅,庇佑她,以至于其他小伙伴们都怨声载道。
就这样说说笑笑的到了喀什,互留了联系方式后,各自下车。但是那张笑起来很甜的脸,却并没有随着背影的消失不见而逐渐淡去,相反却越发的清晰可见。
而这个画面,我是在很久很久以后才告诉她的。
俗话说:不到新疆不知中国之大,不到喀什不知新疆之美。
喀什果然不负这句毫不谦逊的称赞啊。在喀什的一个月,关于“玩”这件事,用起早贪黑这个词来形容好不夸张,毕竟去哪里都太远了,不早起不晚归时间根本不够用。
我到图市的时候,感叹于这一座拔地而起的城市而发了朋友圈地位,不一会就收到了一条私信。
你在图市?要不要来我们呢学校看看啊,这里的孩子都很可爱的。
好。我干净利落的回复。
在学校和孩子们一块上课,给他们拍照,虽然只有短短的两天时间,但已经让我有了不想离开的理由,并且还是那么的坚定。
我
我曾经以为自己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现如今才发现, 正如张爱玲所说,喜欢一个人,就会卑微到了尘埃里。我不断变得迁就,妥协。我们聊到未来,聊到家庭,还聊到父母。
她说,太远了,爸妈不会同意的。
没关系,我可以将父母接到乌鲁木齐,这样各自让一半。
她说,这样对你爸妈不公平,我想他们也不会同意的。
没关系,他们的思想工作我来做。
她说,我害怕。
有我在啊。
可是我哥不同意。
我可以等。
我姐姐也不同意。
我们一起努力说服姐姐。
可我妈说,如果我和你在一起就和我断绝母女关系。
我说,我们分手吧。
她说,可是我舍不得!
那我们就别分手!
后来的后来,我们没有了任何的身份牵绊。
在一个共同朋友的婚礼上,我喝了很多,我以为自己喝了很多,因为已经醉到不能自己。
但第二天从朋友的口中得知,自己只是喝了以前的冰山一角而已。
他们告诉我,这叫酒不醉人人自醉。
我们坐在酒店外的草坪上。她哭,我也哭。
她说,她爱我。可是她也爱她爸妈,她没有办法不听父母的话。
她说,不想和我分手。不想和我分手。不想和我分手。不想和我分手。
那天晚上新郎新娘才是主角,即使我醉的一塌糊涂,也被众人置之不理。
她叫了车把我送到楼底,刚松手就见我摊在了地上,吃力的扶我起来,一松手又摊到在地。这样反复几次之后,她最终妥协,把我送进了家,其实到现在我都说不清楚自己当时醉的成分到底有多少。
她把我扶到床上,帮我盖了被子。
在她转身离开的刹那,我似乎清醒了过来。
我说不要走。她没有回头。
我说不要走。她仍旧没有回头。
我试图去拽住她,却扑了个空,摔下了床。
当我自己试图爬起来的时候,听到了沉重的关门声。
她
他立刻爬了起来,往门口冲去。边跑边喊道,你不要走,不要走。
到了楼底,他停了下来。
对着她的背影大声的吼道:你要是再走我就喊的整个小区都听见。
不要走,不要走,求求你不要走........
她也停了下来,院子里的路灯到了后半夜也都微弱了起来,那是凌晨三点钟的图市。
她想哭,于是扬起了头,防止眼泪掉下来,却看到了漫天的星星。
那是他们晚上十二点出发,听着曾轶可的夜车,吹着风。在经历了两个小时的车程后,终于到达了海拔四千米的山顶。
她见到银河的瞬间激动不已,开心的像个孩子,在那瞬间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非要去极地看一眼极光。这种亲眼所见,切身体会,所带来的感受是无法替代的极致。无论好或不好。
等她回过神儿的时候,他已经追上来紧紧抱住了她。
不要走好不好,求求你不要走。我只要一想到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你,我就舍不得,真的好舍不得。
她说,何必呢,你明知道这样没有意义。
我不管,你非要走的话,我就让所有人都听见。
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砸在被紧紧抱住的手上。
你为什么还是这样幼稚,何必呢......
她试图挣脱,他就真的大声的吼了起来,她清晰的见到了周围几户人家的灯亮了起来。
她再次把他送回家,扶到床上,给他盖好被子。
不让离开。她坐在床边。一只手被他紧紧拽着,就像我们小时候,得了一件欢喜的玩具,即使睡着了都会紧紧握着一样。
窗外的树时不时的被风吹动着,发出些许轻微的响声。
后来的后来,他进入了深度睡眠,她再次给他盖好被子,轻声的关门,离开。
回到自己的房子。洗澡。坐在飘窗上喝一大玻璃杯的水。街道上没有行人,偶尔会有猫或者狗一闪而过。微风逐渐变得强烈,之后下起了大雨。这样的雨,在这里是罕见的。
刚认识那会,下过一场雨。她拿起手机给他发了消息:我们出去淋雨吧。
几乎在她发出消息的同时,她收到了他的微信截图。
下雨了,可以出去淋雨了。
因此,为这十个字,她开心了很久很久。即使后来分开了,只要想到这件事,她脸上的笑容都如同那天下雨收到微信一样。她是个执拗的人,但不是一个激烈的人。在她心里,美好就是美好,即使如今被糟蹋的片甲不留,但曾经的美好真实存在过,而且将会一直存在。这是两件独立的事情,是在两个平行时空同时存在的事情。
那天,她对他说。
虽然我从小到大都生活在沙漠,可是我一点都不向往三毛和荷西的撒哈拉。我喜欢雨。喜欢水。如果以后有机会,我想去潜水,我想要大海深处的宁静。
想想自己当初对他说的话,只觉得讽刺,只要一想到爸妈,自己还如何能走得出这片沙漠,至于关于大海的梦想,还不如眼前多下几场雨来的实际。
窗外的雨声逐渐变小,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她起身去化了精致的妆,喝了一杯蜂蜜水。
出门。上班。
我
我走的那天,和她在机场的咖啡厅见面。
相对而坐,我微笑着看着她,不知道谁会开口说第一句。
也不知道最后一句话是否会是我期待中的那几个字。
她似乎是从见到我的那刻起就开开埋起头。越压越低。
从最初只是感受到她在微微抽泣,到最后不可遏制的哭。
作为男人,我还是先开口了:佳佳,我们都向爸爸妈妈认输吧。
她哭的更厉害了。
佳佳,下次见面,给我微笑吧。
这是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们交谈的最后一句话。
我站起身,习惯性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向登机口走去。
回到快节奏的上海,一切都变得快了起来。快速的工作。快速的恋爱。快速的见家长。快速的订婚。最终在举行婚礼的前一刻似乎明白过来,这不是我想要结婚的人,这不是我该做的事,强烈的意识到这个婚我不能结。正在挣扎之际,突然清醒,原来婚礼只是一场梦,这场梦是个暗示吗?一个我告诉另一个我最本真的想法。
于是又再次快速的分手,一切都快速的那么顺理成章。
只是好像唯独“忘掉”这件事没办法做到快速。
打开电视,奶奶把旁人当成了自己未过门的儿媳妇。
对她说,去新疆生产建设兵团把俊生带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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