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这里荒芜寸草不生

　　自从你来这里走了一遭

　　这里奇迹般焕发生机

　　这里是我的心

　　折口百无聊赖的在课本上画下了四行字。作为一个差班的差等生，一节课大部分时间，他都拿来开小差。有时候，折口会把心中所想写在课本上。看了看这四行字，发现写得还挺工整。

　　心中默念了一遍这四句话，折口把头望向窗外。天气阴沉沉的，小叶黄杨萎萎的垂着头叹着息，一阵阵的风吹来，刮的树叶沙沙响。他的瞳孔渐渐失去了焦点，已经不知道是这节课的第几次发呆。班里同学杂乱的念书声丝毫不能引起折口的注意，可听着外面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折口感到了莫名的烦躁。

　　这只是普通高中的普通班，况且是下午的最后一节课，同学们的心绪早已放到了操场和食堂，并无心上课。大声的读书只不过是为了掩住老师的耳目，其实，看杂志的看杂志，玩手机的玩手机。任课老师看着同学们的“认真劲”，暗叹一声，年轻真好。

　　万众期待的下课铃终于响了，可以说这是同学们一天中听到的最美妙的声音，同学们欢呼雀跃的跑出班级，很快，班里只剩折口一人。

　　折口看着窗外的天空，不知道该去哪里。空闲的时候，最无聊的事情莫过于没有事情。最终，折口决定去那一个地方。

　　那一个地方对于他来说是一个神圣的地方。读高中以来，折口不知道去了多少次，在那的时间，可能已经比折口在教室的时间还要长。在他看来，那个地方，就是他的圣地。

　　折口站起身来，走出教室，偶然间，瞟见了一旁耸立在草丛上巨大的显示屏，上面写着：2017年6月17日，距离高考还有0天0时0分。

　　其实3天前，就这样显示了，就在昨天，高三的同学们考试考好，回家过了他们的最后一个高中暑假。留下高二高一，灰溜溜的继续在学校里混日子。也就在昨天，校长那个糟老头子，唾沫横飞的发表了长篇大论，时间之长是为罕见，要不是他同意让大家坐下，指不定就学生起义了。折口高二，可就算是明天高考，他也不慌张，因为在他看来，自己未来的职业肯定与高考毫无关联。

　　折口所在楼层是一楼，一楼的四个班级是普通班，班里都空荡荡的，不像那些实验班一样，还有许多人在复习，为高三做准备。经过篮球场，许多男生在挥洒自己的汗水，偶尔能看见一些女生也在球场边观战，当看见自己一直暗恋的男生下场时，羞答答递上一瓶饮料，满脸通红。

　　折口继续向前走去，途中时时能看见男生和女生走在一起，笑容洋溢在他们的脸上。男生时时的一句玩笑话，会让女孩子抱着肚子笑个不停。这样的情侣学校很多，尽管学校严令禁止，可青春的荷尔蒙和多巴胺又岂是条令所能束缚。折口看着他们，有些羡慕，他还从未交过女朋友，只是暗恋过一个女生，一直到现在。

　　很快，折口走到了体艺大楼边上，抬头看了看二楼的其中一扇窗子。那扇窗户是打开的，装饰用途的爬山虎小心翼翼的把触角探进了窗子。两边打开的窗户就像是一双翅膀，想要拥抱蓝天。折口嘴角扬起了一丝弧度，走进了体艺大楼。

　　体艺大楼二楼，用作钢琴、葫芦丝的练习。大约十个专门的钢琴房，开放给钢琴弹得好的学生。折口熟练的拐到了最里面的一间房，房门紧闭着，不时传出动听的钢琴声。他放轻脚步，抬头看向了房门上的三个字：“叶欣”。

　　叶欣也是高二，却弹得一手好钢琴，为此，学校专门为她整理出了一个钢琴室。叶欣人长得好看，又会弹钢琴，是许多男生的梦中情人，可现实是无奈的，听说叶欣现实中早就有了男朋友，男生是另一个城市的。他们的父亲既是兄弟，在商业上又有密切的往来。再加上从小就开玩笑“娃娃亲”。男生女生颇为顺眼，便早早定了亲。在学校里，叶欣对于男生来说是高枝玉叶，她就像是天上的明月，让所有的星星都黯然失色，只能瞻仰她那冷冽的光芒。

　　折口认识叶欣，可叶欣不认识折口。他们之间，本就是陌生人，将来高中毕业了，更加形同陌路，他们之间的距离会越来越远，直到再也找不到彼此存在过得痕迹。

　　说到钢琴，折口记得自己曾经是学习过的，只不过半途而废。他曾无数次的幻想，如果自己继续学习钢琴，是否能多一分和叶欣接触的机会呢。记得元旦文艺晚会，叶欣与一个男生四手联弹，这个男生折口认识，一米六的身高偏偏有一百六十斤的体重。胖子就坐在叶欣旁边，闻着叶欣身上淡淡的处子香味和发香。胖子原本想要大展身手，被这香味迷的神魂颠倒，期间弹错好几次，都是叶欣靠着高音压下。最后，两人的四手联弹获得冠军，胖子吹嘘了好几个月 。折口是羡慕他的，能距离叶欣那么近，对他来说，能和叶欣说句话都如登天般困难。

　　此时，琴房里响起悠扬的琴声，折口就这样悄悄地站在琴房外，静静地听着，一串串优美的音符穿透房门的阻挡传出来，钻入黄溢的耳中，变成一双双温柔的手，抚慰着他的灵魂。

　　这是他最快乐的时光，每次他有空，就会来到这里，偷听她的琴声。

　　今天叶欣弹奏的是《献给爱丽丝》，这是折口最喜欢的一首曲子，也是他第一次偷听时听到的曲子。

　　两年前一个安静的午后，折口第一次来到这个琴房外，心情忐忑地躲在外面偷听，当时叶欣弹的正是这首曲子，他在琴房外静静地听了许久，那优美的旋律像是树叶缝隙中洒下的阳光，将他包围，装裱成记忆中永不退色的一副画面。从那以后，折口一有空就会来到文艺楼下，站在林荫道中，仰头观察那间琴房有没有开窗，如果开了窗，他就会悄悄地跑到琴房外偷听，这个习惯一直坚持了两年，已经成为折口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了。

　　他就靠在了墙壁上，也不管衣服被磨得雪白，他摸了摸口袋，掏出了一盒香烟和打火机。香烟盒很皱，看得出来在折口口袋里待过了很长时间。折口其实是没有钱买香烟的，这香烟是他的一个兄弟给他的。

　　他还记得那天，那个兄弟恶狠狠的盯着他，表情好像说你要是不收下我就打你，折口只好拿出手颤巍巍的收下了。后来那天学校全面检查违禁物品，折口因为小心躲了过去。之后那个“兄弟”来找折口，折口撇着嘴，原来因为这个你把香烟给我啊，现在想要回去是吧，然后折口一言不和帅气的走了。

　　不知道在哪一天的时候，折口听说叶欣其实是有男朋友的。他突然感觉坠入深渊，晚上寝室里睡不去，找同寝室的人借了打火机，抽起了人生中的第一根烟。

　　都说吸烟的人才想男人，可折口咋觉得不是这样呢，一个人默默地躲在云雾缭绕之中，选择去逃避残酷的现实，这真的是男人吗。

　　折口走进了一旁的厕所，锁起了门，躲在厕所里抽起了闷烟。叶欣的钢琴声距离厕所不远，所以，绵延悠长的琴声还是传到了他的耳中。

　　每次在叶欣钢琴室的门口，听叶欣弹钢琴，折口都会选择抽一根烟。除了前几次抽的那半盒“兄弟给他的”，他抽的都是廉价货，因为，他家很穷，或者说，他没有家。

　　其实折口从小就在孤儿院里长大，据孤儿院里的阿姨说，他是在十五年前被警察送到孤儿院的，当时他只有两岁，与父母走散了，后来也一直没有人来认领，他就这样成为了一个孤儿，自从读高中之后，他就自己租了个房子，很少再回孤儿院，只有空闲的时候回去看看，帮忙做一些劳务。

　　孤儿院的阿姨对他也很好，每逢折口回家时，都会给他带点吃的喝的，有时候也会在他枕头底下留下一百块钱。折口发现时，阿姨也不会承认是她放的。折口常常会坐在房子的楼顶，拿出廉价的烟，点上一根。月亮挥洒着月光照在折口的身上，香烟的雾气带着呛人的味道，微风吹动着他的栗色的头发，草从中传来虫子的鸣叫声以及各种窸窸窣窣的声音。

　　折口心绪飘到了星空，飘到了存在于脑海深处的两道黑影。那两道黑影，本来将是他最尊敬的人，是他最爱的人，可现在自己，却连他们的模样都不知道。香烟的灰顺着烟头擦过折口的手掌在空中变成了虚无缥缈，折口看了看烟头擦过的地方，有一点点红，红点在折口瞳孔中慢慢放大，感觉到了一丝困意。

　　折口用手搓了搓眼睛，居然有丝丝的湿润，可困意依旧在，感觉有些奇怪，这可是下午。他镇定精神，把香烟头扔进厕所坑里，然后缓缓走出了厕所。

　　一根烟的时间，琴声依旧在，折口此刻精神状况却很差，他眼前一直呈现出那个红点，他缓缓的，走出了大楼，走回寝室，此刻的他，很想睡个觉。

　　琴房中的少女啊，你知不知道，这两年里，有个男生，会在你琴房门口听你弹琴。

　　他的脚步，很轻很轻

　　他的心，很软很软

　　他的梦想，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