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遭遇的苦难,被这个男人治愈了

2023-04-12  本文已影响0人  LY遇见小媛

01

第一次听到“库欣综合征”这个医学名词时,我才大二。

也是那年,我才知道所有的“不幸”早就有迹可循:胖、丑、抑郁,都是这个病的特征性表现,与其共生的日子,也是我灰暗的回忆

我叫刘小麦,今年24岁,目前是一名自由职业者。

我的爸爸是货车司机,妈妈是家庭主妇。由于从小父母就在我身边,所以不少亲戚都说我是在“溺爱”中长大的。

对此,我并不觉得这是不好的评价,相反还觉得有点骄傲。毕竟,在农村不是留守儿童,已经是莫大的欢喜。

原本以为这样的幸福会一直持续,2017年发生了一次意外,我的生活就此开始偏离正轨。

那年我要参加高考,但在考前两个月,我的右手肘摔成了粉碎性骨折。

当时我被保安大叔送到医院后,就开始哭,很痛也很悲伤。

护士带着我拍片后,就直接去了医生办公室,好在是中午休息,碰巧赶上科室的医生都在,就有人问我怎么了。

我哽咽着说“摔了”,然后继续哭。其中名医生,边帮我剪右边的衬衫袖子固定手肘,一边给我爸打电话说:

“你家姑娘手骨折了,一个人在医院,你们(做)家长(的)赶紧来一趟。”

接着,就是一个多小时的等待,我爸风尘仆仆地来了。

原本收回眼眶的泪水又决堤了,我带着愧疚说:“我不能参加高考了,怎么办?”

爸爸有些生气地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考试,大不了不考了,明年复读

我爸虽然是个粗人,但一向也是“赶时髦”对我进行“快乐教育”。

因此,他更关心的是让我在县城医院做手术,还是去市医院。我爸,不想让我落下病根,他想为我规避风险。

在我的坚持下,最后我在县城医院做了手术,这样离学校近,也不至于转院那么麻烦。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做手术,我没紧张,我爸却担心得不得了。

他一直等在手术室外,后面看到我推出了后,第一句就是:

“闺女,饿不饿啊?想吃什么爸去给你买!”

医生听了都觉得好笑,提醒道:“刚做完手术,都还没通气呢!”

爸爸似有些不好意思,没多说话,但看到他舒展开来的眉头,我的内心也瞬间充满了安全感。

02

出院后,离高考只剩两个月,我不得不回家静养。然后一边听从医嘱每天活动右手,一边备考。

这个过程极为煎熬,由于我怕痛,自己做康复训练时,就不敢用力手肘。而我爸给我做康复时,他用力一掰,我就疼得大叫,他也不忍心,只能由着我的想法来。

后面我的手肘只能弯90度。爸爸还和我说:

“没有医生说的最坏的结果发展,不能弯曲,你也算是幸运的了。”

至于高考成绩如何,他也只是对我说“重在参与”,最后我便带着这份不够“沉”的期待,上了一个末流大学。

有这么一个佛系的爸,我也乐观地觉得有学上,就是一大幸事。但凡事往好处想,并不代表生活就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自打我做完手术后,体重就像失控了一样,直线上升,有好几次回家邻居看到我,还调侃说:“这老刘家的姑娘,是吃了什么,长这一身福气啊!”

在外人眼中,这些玩笑话虽是无意,可对青春最好时的我来说,尤为刺耳。我只得闭门不出待在家里,看看书,刷刷剧。

我爸察觉到我的反常后,还以为我在学校被人欺负了,小心翼翼地问:“你是和同学相处不愉快吗?怎么上了大学自由许多,还变得内向了!

“你难道没发现我的变化吗?我现在这么胖,太难看了!”我自顾自地生气,突然嫌弃起自己来。

爸爸似想了好久,才想好怎么安慰我:

“胖怎么了?不显得你可爱嘛,说不定是术后的正常反应,之后就好了。你要自信点,听到没?”

这样的话,爸爸没少说,我听得烦了,也就表面上点点头,其实心里早就把自己“凌迟”了好多次,几近抑郁。

每天看着电子秤上面的数字,更是焦虑到无法入睡,后来我便去药店买了不少减肥药,吃完一瓶又一瓶,直到有次放假,爸爸在垃圾桶里发现空着的瓶子,才发现我 “恍恍惚惚”的状态,有些“不正常”。

他先是带我去了镇上的药店,坐诊大夫一边开药,一边对我爸说:“这是精神分裂症前期啊,可别刺激这孩子!”

我爸听完愣了一下,又看着我眼神空洞的样子,沉重地点了点头。

那是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些许愁容,或许以前也有,但他从未当着我的面表现出来。趁着假期,他让妈妈在家要多关注我的情绪。

可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身边有人要“害”我,像极了电视里“精神失常”的病人。

03

那段时间,看了心理医生,吃了药,依然不见好转,一向相信科学的爸爸,还在老人的提议下,带我去看了“神婆”。

那人神叨叨,不仅用点燃的小木棍往我身上戳,还让我喝不知加了什么“料”的“符水”,我哭着对爸妈说:“痛!”想要逃,我爸一反常态按住了我的肩膀,要我“听话”。

可能,他们也在担心我这突如其来的“异常”不会好起来,可我又能怎么办呢?

家人会觉得是我吃减肥药变成这样的,也会认为是容貌焦虑让我变得不清醒。直到有一天,我爸告诉我,他在街上遇到了我以前的同学,回家和我说:

“你同学向我打听起你的情况,我也不知道你们年轻人的话题,你没事就联系一下吧!

那天晚上,我听了爸爸的话,打开几年未登录的QQ,坐在客厅和同学聊了好久,聊迷茫,聊困境,聊未来。惊喜的是,一夜之后,我脑子里的那些“幻象”就消失了。

次日醒来,我就激动地告诉家人:“我好了!”

爸妈有些意外,更多是困惑:怎么和同学聊了一晚上就好了?

大概只有自己知道,那时我需要的,可能仅仅是情绪的宣泄,和一个愿意倾听我的人。因为随着年龄越大,我也学会了在父母面前伪装。

假期过后,我顺利返校,生活也开始在爸爸的注目下推进。他隔天就会给我打电话,即便很忙,也会抽时间问我状态怎么样,生活费够不够。

我每次都会在电话里告诉他:“够了够了!你就别担心了。”

明面上是我报喜不报忧,实际上他也瞒着我扛下了巨大的压力。

在我回学校后不久,我妈就患上了重度抑郁症,和我之前的症状一样。但她的情况显然比我更严重,因为她出现了自杀倾向。

甚至趁着家人不在,把一盒药都吃了陷入昏迷状态。起初我爸还瞒着我,等妈妈被送到我上大学的市里就医,我才知道妈妈突然病了。

那时,大家都不知道原因,只有我和爸爸守在妈妈病床前,商量着要不要给妈妈血浆置换。药物中毒太深,医生说这样才有机会尽快醒来,但也无法保证一定奏效。

“做(血浆置换)吧!”我是对医生说的,也是对爸爸说的。

他沉默着,算是答应,签完字后就开始给那些欠钱的人在线要债。在我的印象里,那是他第一次主动讨债。

在这以前,他见谁都拉不下脸,觉得别人拿出钱就是困难,可事实上,那些嘴上说着“手头紧没钱还”的人,是日日潇洒,过得“风生水起”。

许是他开车久了,总以为话不说绝,给人留有余地,就能多搭上一条业务线,可到了需要用钱的时候,那些人只会避而远之。

好在妈妈做了两天血浆置换后,就醒了过来。但,醒过来也许只是从一个困境,转到了另一个困境,仅此而已。

04

妈妈情况好转后,就转入了康复医院,因为她的精神状态需要进行医疗干预。爸爸还要挣钱,他只得嘱咐我:

“平时没课的时候,记得去看看你妈!”

我点点头,那刻才知道成年人的担子有多重,爸爸一个人养家,更是像背上了一座大山,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一个多月后,爸爸接妈妈回家,我也去了。医生开了一袋子药,嘱咐说:

“这病,得长期服药,不能断。”

仅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医嘱,就能把人拽入泥潭,爸爸自此每天早出晚归,我也在青春正好的年纪,整天变得忧心忡忡。

那时,没人能告诉我,妈妈为什么这样,我也无从得知,怎么这么多不幸,会发生在我家。戏剧性的情节,一直上演,直到我去医院就诊,一切疑惑都似有了答案。

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我身上起了疹子,便下意识去医院的皮肤科就诊。但那个医生只是看了我一眼,就皱了一下眉头说:

“小姑娘,我建议你去内分泌科看看!”

当时我满脸困惑,但也没多问,就重新挂号去看内分泌,进门我还表明来意:“是另一个医生要我来的!”

同样的目光,内分泌的医生又看了我一眼,一旁的实习医生嘴里还念叨着:“满月脸,水牛背。”

随后就开始给我测血压,竟然到了160,在我看来有些不可思议。我才二十出头,怎么就有高血压了。

我还没缓过来,就听到医生对我说:“先办个住院手术吧,初步判断你这是库欣综合征,后续会进一步检查。”

我就这么“歪打正着”住了院,然后给爸爸打电话说:“我又进医院了!”至于病况,我也不懂,好在不痛不痒,我就要他别担心,不用过来。

接着我就收到了爸爸的转账,向辅导员请了假,申请走读,一个人在医院做各种检查。报告结果出来,问题还挺多的:

骨质疏松、低钾症、高血压、皮质醇激素水平偏高。

瞬间就感觉自己全身是病,我还在网上查了关于“库欣综合征”的各种资料,一下子就解释了所有的问题:我胖是激素过高,我一摔就是粉碎性骨折,是并发症骨质疏松所致,甚至连生理周期不正常,也是库欣导致的卵巢多囊。

05

住了一星期后,也算是确诊了,但病因不明,我带着些许担心问医生该怎么办,她说:“你这病我们医院没有以往病例支撑,还有一项检查缺少设备,建议你转到上级医院治疗。湘雅附二在这块儿更有经验。”

听完后,我的心情还挺沉重的,急匆匆地住进来,又一头雾水地出院,第一次觉得生病就像体验人生一样。

我把医生的原话,转述给我爸。他自然不懂,只是问我:“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长沙?到时候得找人照顾你,你妈这情况……”

“先别告诉她,我先在暑假把右手肘的钢板取出来后再说。”

2018的夏天,我在县城的骨科做完手术后,试探地问坐在病床前的妈妈:

“我要去长沙看病了!”

“你胡说什么!你有什么病?”

可能在父母眼里,最大的软肋就是孩子,我妈也一样,即便她也生病了,但她一直在极力克制情绪,按时吃药。

我把自己的检查报告拿给她看,她有些恍惚,后面就直接给我爸打电话,质问,然后商量:

谁陪我去长沙呢?爸爸挣钱走不开,只能是我妈。

因此,那个暑假,我把钢板取出来后修养了半个月,就去了长沙。但医院的床位比较紧张,挂上号后等了三天才住进去。

之前诊断库欣的检查,又重新做了一遍。医生说,库欣高发人群不少,但我的情况比较复杂,属于罕见的那一种。

当时给出的治疗方案有两种:一种是把结节增生多的左侧肾上腺切掉,减少糖皮质激素的分泌,另一种可能根治的方案就是,两边的肾上腺都切掉,终身服药。

这还是我人生中首次面对这么大的选择,爸爸的反应不知所措,因为他无法得知手术后会对我造成什么影响。

从不上网的他,也在网上查了很多资料,他说:“医生怎么建议,你的想法又是怎样。我不懂这些,我只想你往后的人生能开心一点。”

那些天,挺煎熬的,又怕又想赶紧治好。等把左边的肾上腺切掉后,伤口不是很痛,但却觉得自己的人生突然裂开一个缺口,不再完整。

06

没有谁的生活时一帆风顺,只不过我的经历有些曲折而已。术后在医院观察了几天,医生在随访中发现,我和我妈都有过精神状态异常的病史。就建议给我妈也检查一下。

结果出来:我妈也有库欣综合征,而她之前确诊的精神分裂症也与此相关。

“所以,库欣是会遗传的吗?”我向医生提出了这个问题。得到的回复是:“有这个可能性。”

当时我着急给爸爸电话,告诉他这个情况他告诉我不要想太多,如果需要也得让妈妈接受治疗。因为她那时的并发症显然比我严重。

可我妈表现得异常冷静,她说吃药就好,不做手术。但事实上,她吃的是治疗精分的药,库欣根本没药吃,只能手术。

爸爸得知后,还打电话和妈妈吵了一架。他想让妈妈接受治疗,妈妈不肯,还说:“不然我们就离婚吧!”

“你得想想,离婚后闺女就有了后妈,不好好待她你能放心。

一个是忠厚老实的司机,一个是没有工作的家庭主妇,竟也像电视里一样,为了爱人孩子牺牲幸福,我只觉得窒息,抢过妈妈的手机对爸爸说:

“你就听妈妈的吧!”

挂断妈红着的眼眶,我知道她很爱我爸,也很爱我,但她不够爱自己,总想为家省钱,委屈自己。

父辈的感情我不懂,可能和着隐忍,而学不会表达,又或许是我的存在和“残缺”,让这夫妻之爱被亲子之爱掩盖。

出院时,医生嘱咐我:“之后记得复查,带着你妈妈一起。”

一句再平常不过的医嘱,却在三年后成了我和我爸最不愿提起的痛。没接受手术治疗的妈妈,只能靠精神药物保持清醒。

可这种药治不好库欣,反倒让她越来越胖,整天萎靡不振,只想睡觉。所以,在她擅自停药一段时间后,库欣导致的精分复发,我爸打电话让我给妈买药。

可这次,我妈的重度抑郁症发展成精神分裂症,药买回来后,她用同样的方式再次自杀。这一次没那么幸运,妈妈被宣布脑死亡。

医生告诉我爸:“治疗也只是吊着一口气,最好的结果是植物人,但醒不来。建议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这句话,让我爸哭出声来,他哽咽着征求我的意见,那刻我只觉得爱我的人走了,好悲伤。但我还是说出了那句“放弃治疗”,爸爸也颤抖着手在同意书上签了字。

07

妈妈去世了,我充满愧疚。如果当初能坚持一下,让妈妈和我一样,接受库欣的治疗也许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亲友们都说我没了妈妈,就成了“孤儿”。只有爸爸藏起悲伤,告诉我:“你要坚强点,不了你什么,但希望你能过得开心。”

是啊,谁都没想到,仅是一个不被常人所知的病,就像慢性毒药一样,麻痹人的身心。那时,从大学毕业后,我爸为了照顾我的情绪,每天都会和我通视频,每月都会给我定时打钱。

可能,在他心里,妈妈去世了,他带着一份亏欠,也想用物质补偿我失去的母爱。自此,我慢慢从妈妈离开的悲痛中走出来,有时也在想:如果我没接受治疗,这会是我的人生吗?

或许会,但我足够幸运。

可在我工作一年后,去医院检查又被告知有卵巢多囊,不易怀孕,甚至不能生育。再次联想到当初医生说的库欣可能会遗传的嘱咐,我似预见了自己的人生

没有孩子,孤独终老。

带着对未知恐惧的玻璃心,我爸爸说了自己的困扰。那次通话,算是妈妈去世后,他和我的第一次促膝长谈。

爸爸可能之后会组建新家庭。而他放不下我,打算在银行给我开个账户,每年给我存一笔钱,但我拒绝了。没有必要,我也不觉得他对我有什么亏欠。

所以,当我和他谈起生育的问题时,他设想了很多可能性:领养,试管,丁克。每个选择,无一不再为我着想,他只让我好好工作,好好生活。未来的事,有他做好后方保障就行了。

就像自己经历过病痛、面临亲人去世后,会丧,但也能在爸爸的支持和信任下,在跌跌撞撞中找到方向。可能,这就是苦难珍贵的地方,能够治愈别人,也能治愈自己。

上一篇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