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一头小牦牛的相遇温暖了我的余生

遇见你，真好

01

我是米途，正如我的名字一样，我在生活这个巨大的森林里迷了路，因为我的家没了。

现在我就是一个孤魂，冷漠的看着瘫软疲乏的身体开着一辆破烂的吉普在西藏北部的高原上流浪。

那笔直的搓衣板路伸展进天的尽头，轮胎快速的碾压携裹着石子飞入天际，破烂老旧的吉普拖着一道长长的尘土尾巴发出哼哼的咕哝声。

高原上的天黑的真是快，像一张巨大的幕布毫无症状的铺在了天上，黑压压，沉寂寂。偶尔有几道闪电在高原上游走，那远处的山峦竟像长了脚一样，齐刷刷的向我扑来。

我真怀疑，自己是不是也被这个世界抛弃了，将我扔进了另一个时空，满是沟壑，那旋转着的沟壑将我包围，那挑逗似的缓缓而来的挤压让我有种窒息感，感觉整个肺要炸裂了。

噗―咔―，我的身体猛的往前一个倾倒，老吉普太累了，跑不动了，是啊，那颗心太沉重了，老吉普怎能拖得动呢？

黑暗像洪流一般推着我，挤压着我，一道道夜色硬生生的挤开了我的毛孔。

我看着自己死尸一般躺在驾驶座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这个姿势让我想起了自己在妈妈子宫里的模样，不过那时候很是温暖。我看着自己的脸色慢慢变青，牙齿不停地打着哆嗦，我还看到了自己那颗可爱的虎牙。爸爸说，虎牙是纯情善良的人打开这个世界的钥匙，我很喜欢自己的虎牙呢，我的朋友也都很喜欢。慢慢的，我看着自己瘫软进了驾驶座，没了意识。

02

醒来后，我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湖旁，清澈的湖水哗哗哗拍打着我的指尖。

原来，跟我一起入睡的还有大团大团的白云，还有轻盈亮丽的蓝天，还有厚重的雪山，哦，还有一头像云一样白的牦牛。

小牦牛的眼睛很是清澈明亮，在它眼睛的倒影中我看到了自己的虎牙，干净的脸庞，像花一样。

【流浪的心啊，你是怎么来到这儿的？】

我被吓了一跳，心里刚刚飘荡的美妙一下被惊散了。

【这里是塔恰拉神山，你不要害怕，神山庇护这一方生灵，也能化解你心里的郁结。】

小牦牛说着向我走来，它脖颈里的铃铛随着摇摆发出清脆的声响，我看到那声响在湖泊上滑开，然后炸碎，清脆的金光在空气中颤动，然后消隐。我看着眼前的镜像痴迷了，我的那颗心好像也跟着那颤动融化了。

我感觉自己的手痒痒的，回过神来看到小牦牛正拿它的头蹭我的手。小牦牛好像从我身体里抽走了什么，觉得身心轻盈了起来，接着一股清凉涌遍身心，我是不是也跟着化成湖水了？

03

【只有至情至性的绝望之人才能走进神山，放不下心里的郁结是无法走出神山的。】

【我喜欢这里，很纯粹，我能留下来吗？】

【小姑娘，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你心里的郁结如若放不下，就会被吸食，最后化成结晶破碎，将永生永世的在高原上游走。】

听了这话，我心里封印的东西被击碎了。

我原本是个爱笑的幸福女孩儿，有温暖的家，有爱我的爸爸妈妈。

我升入高三的那一年，温暖发生了变化，我的家像一个不断被加热的高压锅，空气越来越少，随时都会发生爆炸。

爸爸是个狱警，因为工作很少在家，也是因为工作爸爸的脾气变得很吓人，有时候会拿起凳子砸妈妈。

妈妈说不怨爸爸，爸爸工作辛苦，压力大，是自己不好，惹爸爸生气了。可我分明看到妈妈抱着爸爸的警服偷偷哭过。

我刚结束高考，爸爸就逼着妈妈离婚了，爸爸说妈妈应该找一个对她好，对她温柔，善待她的人，爸爸说自己配不上妈妈的温柔和守候。

从此，爸爸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妈妈满世界的找爸爸，也离开了我。

从此，我便没了家，我恨爸爸，也恨妈妈。

讲完后我整个人仿如被掏空了，泪水止不住的流淌。

小牦牛替我擦干了泪，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04

我是达达，是一头小牦牛，生活在藏北高原上，跟我的族人一起。

我爷爷是族长，族长的使命是守护族人，守护塔恰拉神山；而我爸爸却是个族人最为唾弃的流浪诗人，因为爸爸常年在外奔波，对族里的事儿不闻不问，我们族人最痛恨没有责任心的牦牛。

我也不喜欢爸爸，在我的记忆里，我从不知道被爸爸凝视的感觉。

学堂结束之后，伙伴们在爸爸的护佑下回家，那开心嘹亮的谈笑声很刺耳，那纷纷成双的影子很刺眼。

每天我都会在学堂里多呆儿一会儿，守望着窗子发呆，我多么希望爸爸能跳进我的视野。哦，不，就算爸爸跳进我的视野，我也不知道那是我的爸爸，毕竟，我从没见过那头是我爸爸的牦牛。

妈妈不让我恨爸爸，说爸爸很爱我，可是，妈妈，我曾好几次看到你拿着爸爸送你的铃铛偷偷落泪。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爸爸写的诗，我才知道爸爸对妈妈和我的思念和爱有多深，才知道爸爸对族人的关切有多重。

掀起氆氇门帘
晨光朦胧了你清澈的双眼
你凝眸温情望向远处神山的那边
神山啊，将那痴情人儿的思念传给在                    远方奔波的爱人吧

牦牛们像是长在草原上的白蘑菇
走起路来摇摆多汁
那是流淌在我体内浓稠的血液

后来，我接任了族长之位，来守护神山。

终年累月的，我能见到的只有蓝天白云，湖泊和神山，忍受着漫漫长夜的煎熬，思念的蚀骨之痒。

慢慢的我明白了妈妈的那句话：

流浪诗人其实是一个民族最为鲜活的血液，他们被命运之神选中，远离家人，远离族人，用自己的双脚永不停歇的丈量着养育自己的土地，他们走过的路包含着一个民族的厚重感，他们留下了对整个民族不朽的传唱，他们就是一个民族历史的载体，可他们却是被族人唾弃的玩世不恭的痞子。

05

小牦牛讲这些的时候，眼神望着神山的那边，那里有着它的伙伴和家人吧！

【小姑娘，每一个生灵被赋予生命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要有很多不同的背负，面对自己应当背负的，不逃脱，不敷衍，这才是真正的站立。】

我能感觉到自己眼眶汹涌而出的泪水，泪水像是受到了指引一般，一串串的飞向湖水，在湖水的上空闪耀，接着泪水汇聚成了一个水晶球，轰然炸裂，那破碎的声音竟跟小牦牛脖颈里铃铛的清脆声响相同。

一滴湖水滴在了我的额头，一阵沁凉流畅了我的身心。

06

待我再次睁开眼，湖泊雪山消失了，隐约中我能听到铃铛阵阵清脆的响声。

小牦牛，谢谢你。

爸妈，等我回去，等我找你们。

我向着我破旧的老吉普飞去，我的虎牙能感受到高原上清凉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