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年根儿（下）
从革新伯伯家出来，正好午饭的点儿。晓娴说：“姐，一起吃饭吧，给我姐夫打电话说一声。咱们去吃寿司，我早答应帅帅了。”
“奥，吃寿司喽。”帅帅在旁边听了开心地只叫。
“好吧。”晓雅说，同时心想，这有段时间没跟晓娴见面了，正好聊会儿天，看看她到底怎么了，最近总是一副丢魂丧魄的样子。
甄晓雅给刘中禹打电话，结果却没人接。晓娴在旁边见晓雅没打通，心里不踏实的样子嘱咐她：“姐，记得啊，记得给我姐夫打电话说一声儿。”
“奥，我记着呢。”晓雅随口说道。
寿司店是晓娴刚发现的，据说生意特别火。晓娴指路，晓雅开车，不一会儿也就到了。结果，他们到的时候寿司店门口有限的停车位上全部车满，晓雅姐俩只好按导航提示去了稍远的停车场。姐俩好不容易停了车，步行着来到寿司店，远远儿就照见门口乌嚷嚷站了一堆人，一看就是饭店爆满的样子。
甄晓雅受不了吵闹，看着攒动的人头只觉得一阵阵儿心慌，甄晓娴紧走几步跑过去跟服务员要号等位子。结果一问，前面还有十二桌，寿司店一共也才八九桌，还有十二桌等的，晓雅在旁边一听就泄了气：“算了吧，晓娴，就是有位子也没心情，你看这么多人，咱俩说话儿都不心静。”晓娴愧疚道：“好吧，咱们吃别的，旁边那家东北菜馆是老字号，味道也不错。”
“不嘛，妈妈，我就要吃寿司。”帅帅听了却不高兴，嘟着嘴说。
“那也不在这儿等着。”晓雅郁闷地说，心想这大半天整的，没一件痛快事儿。
“走，咱去隔壁点个菜，我在这里点了寿司去那边吃。”晓娴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这样也行。”晓雅说：“其实主要是坐着说会儿话！寿司店里乌泱乌泱的人，进去了也没法说话。”
“姐，给我姐夫说了吗，你不回去吃饭的事？”晓娴又提醒晓雅。
“差点儿忘了！”晓雅只好又拨刘中禹电话号码，还是没人接。晓雅嘟哝道：“估计你姐夫这会儿正在厨房忙活。”顺手，晓雅就给刘中禹发了短信，告诉他不回家吃饭了。
“跟他说了。”见晓娴总是提醒，晓雅也特特告诉晓娴，免得她总是心神不定地瞎操心。
“哎，帅帅上小学指定是花钱的事儿。”晓娴坐下来后微微叹了口气说。
“怎么说？”晓雅问。
“这不是，我想让帅帅去的宁安路小学是好，但不属于片区内，光学费就得7000块。”
“七千块钱是一年的学费还是六年的？”甄晓雅问。
“一年七千块钱，交六年。一次交清的话会有优惠。”
“确实不少，无论是一年七千块，还是一次性优惠都是笔大开支。”晓雅嘴上这么说，心里就给晓娴家算了笔账，帅帅上的两个兴趣班儿，一个一万五，两个三万块钱，这一上小学每年立马再多支出七千块钱，她们家到现在还就指着晓娴一个人工资。甄晓雅忍不住担忧：“这些是看得见的钱，还有看不见的，怕是比这只多不少。晓娴你的肩膀够沉的。”
“是呀！”晓娴弱弱道：“这还多亏我姐夫跟宁安路小学认识。不用拐弯抹角请客送礼，我打听了，请客送礼找关系的开销可不比学费少。”
“我看，你就让他在育英小学得了。那个小学质量也不错，你公公家跟育英小学还正好门对门。到时候你公公还能给你接接送送。关键帅帅是名正言顺的片区生，这一下子又省钱又省事儿……”
“别提了—-姐。”晓娴无力地叹口气。
“咋啦？”晓雅问。
“我公公跟我后婆婆去上海给我表哥看孩子了！这一去有可能就是三两年。”
“看孩子用得着两个人啊！”
“估计我那个嫂子也草鸡我后婆婆，本来是我后婆婆给看孩子。看得好好的，这不，我哥非让我公公也过去。老两口现在都在上海了。”
“怎么是放着自己亲孙子不看去给别人家看孩子。”甄晓雅皱眉道。
“哎，我哥他们也不容易，本来有保姆，好好的突然辞职，说不干就不干了。我哥我嫂子被弄了个措手不及，只好把我后婆婆叫过去，紧接着又把我公公叫过去了。去就去吧，我哥嫂不会让他们白干，我公公也总跟我说，当初我跟王鹏结婚买房子，我哥嫂给了不老少钱。我公公这个人，我还不知道，这是给自己找借口，怕我们跟我哥嫂计较……”
“这人啊，活得都挺不容易。”晓雅感慨：“那，既然你公公看不了孩子，干脆，你就住他那边儿，让帅帅上家门口的育英小学，这样省你不少事儿。”
“说的就是这个呢。姐。你知道吗？我后婆婆也有个儿子，也有个帅帅这么大的孙子，明年也是上小学年龄。我就怕他们也要住……”
“啊？”晓雅有点儿傻眼：“总不能放着亲孙子亲儿子让后儿子后孙子住吧。”
“这哪有准儿。我后婆婆的儿子是个败家的主儿，把自家房子卖了在外边租房子住。我就担心，他们明着为了孩子暗着惦记我公公这套房子。”
“啊？怪不得你那个后婆婆，开始说的好好的，就跟你公公搭伙儿过日子，过着过着又撺掇你公公领了结婚证，紧接着又撺掇着去威海买什么海景房，原来心里拨拉着自己的小算盘呢……这个女人不善啊……这一出一出蹬鼻子上脸地来了。”
“实在不行我就跟我公公明说了。”
“你怎么说？”
“我就问我公公，帅帅想去育英小学，他们要不住的话我们三口就过去住。到时候，他要真让那个后儿子住进去。我真就不想跟王鹏过了。我嫁了家什么人家吧，听都没听说过的，都让我赶上了。”晓娴赌气说。
“你们这种离异家庭太复杂，按说，哪个老人不是给儿女过的，这要是离异了再组织家庭就不一样了……感觉天经地义是自己的东西眼巴巴就成了别人的。”晓雅也急了。
“这不，我公公去上海已经半年，也不知道是常驻呢，还是要回来。他要回来也算，他要不回来……”
“他要不回来，你后婆婆孙子又要借口就近上小学，她还不央求你公公，咱们房子闲着也是闲着，让XXX住去吧，她儿子这么好那么好的，跟你公公枕头风一通，你公公耳根子一软，这是极有可能的事儿。”晓雅着急道。她才突然意识到晓娴这半年为什么失魂落魄，搁谁谁也郁闷。咱中国人的传统，亲老子的家产不就是亲儿孙的吗？反正，甄晓雅她妈妈是这样做的，晓雅姊妹五个也是这么想当然的！
“你可别这么说，姐，还真有这样的事儿。我认识一家，跟我们家情况差不多，那家公公是后的婆婆是亲的，后公公还就是把房产给了后儿子，为啥呀，后婆婆能耐呀，后儿子孝顺呀……”晓娴说道。
“我可真担心你公公那套房子能不能落到你手里头。”
“我公公倒是说过，他这套房子一准儿是给帅帅的，跑不了。可是这是回迁房，到现在房本儿都没下来，就是下来了也麻烦。按继承呢还是按过户，按继承的话还要交十大几万块钱，你知道我手里……唉，”晓娴叹气道：“按过户的话又得拖好几年。”
“夜长梦多，应该选择第一时间落到王鹏名下的方式，越早越好。”晓雅出主意道。
“可是，回迁房手续本来就糊涂，我公公这片回迁房比别处还麻烦，谁知道啥时候才能下来房本。”
“说句不好听的，你公公身体好好的也行。他身体但凡不太好，你后婆婆又跟他领了证，这房子顺理成章就成了别人家的了！晓雅担忧道：我怎么感觉，眼看着自己的东西就成了别人的了……”
“说的是呢，就说要把房子给后儿子的那家。当时也就口头一说。这不，后公公突然脑溢血住了医院，到现在还神智不清，说过的话那也就是一句话，她们家麻烦事儿还在后头呢，这种情况下，人亲儿子肯定不干亲儿子肯定也不认……唉，这还是王鹏发小爸爸，明天我还得去医院看看……”
姐妹俩同时想到了自己的妈妈，顿了顿晓雅又说：“咱们家就不存在这种情况！”
“明年九月份，帅帅马上上小学。”晓娴心里惦记着自己的事儿，话题又绕到帅帅身上：“明年就要上小学了，现在连字儿都还认不了几个。幼儿园老师了解帅帅，人家也不明说，只是给我科学分析之后婉转建议，建议帅帅晚上一年小学比较好。”
“那就晚上一年。我认识一家，他们家孩子生日小，就特意让孩子晚上了一年学。”晓静说。
“可是，明明符合入学条件入学年龄。为什么不让他正常上学？”晓娴叹口气说道。
“那不一样，所谓万事开头难，人家那家就为了让孩子有个好开头。你知道，帅帅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子，大小差一两个月，认知差距就特别大，生日小的孩子就是吃亏。”晓雅说：“你想啊，生日大的孩子一月份出生，生日小的十一二月份出生，整整大了快一年，生日大的孩子当然沾光。既然老师这么建议那你就听老师的话算了。”
“我担心，这会儿想的挺好的，结果晚上了一年也没见好到哪儿去，到那时我才真叫郁闷。所以，该怎样就怎样，正正常常的，这样的话我心里不后悔。再说，我也不信帅帅就那么次。”晓娴忧心忡忡道。
“这倒也是，我看帅帅挺机灵挺聪明，我就不明白老师为什么这么说了。所以凡事自己得有主意，你也别太往心里去，想让他正常上就正常上，想让他晚一年就晚一年，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晓雅安慰晓娴。
“我看了几家跟帅帅一样的，都是明年上学。有一家孩子人家能认好几千字儿，小人书拿起来就能读，还有一家算数特别好，十以内的加减法掰着手指头一算一个准儿……帅帅这些都不行。我也胆心他上了小学太吃力。”晓娴说道。
“真这样？”晓雅吃惊地瞪大眼睛：“不会都这样吧，记得贝贝上幼儿园也有这样的孩子，那都是家长下了苦功的，大部分挺普通。”
“是呢！”晓娴苦恼道，“人家爷爷奶奶没别的事儿，天天教孩子数数识字儿，我跟王鹏都没怎么教过帅帅……”
“我说吧，晓娴，你就别跟那些孩子比了，你就想小学一年级都学点儿啥，现在给他教一教，到时候跟上课就行啦……你真是想太多了，这样太累啊。”
“我这也在想办法，现在每天晚上回家教帅帅算数识字儿。我想了，等他一上小学，就给他报个学而思先修班儿，再报一个数奥班儿，这样的话数学应该能跟得上，帅帅幼儿园开始就一直学着英语，这科儿应该没问题，至于语文我这天天晚上睡觉前不是给他听故事就是给他讲故事，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唯一担心的就是数学……”
“晓娴你消停消停哈，你说什么一上小学就给帅帅报辅导班儿！你疯啦，你打听打听小学一年级能有多少内容，你让他上那么多辅导班儿。甄晓雅最反感让孩子上辅导班儿。”
“姐呀，你是不知道啊，我们单位一个姐姐家孩子，才二年级一共上了七个辅导班儿。”晓娴皱眉道。
“七个？这二年级加上音乐美术体育课也没七科，这个家长也太有才了。”晓雅道。
“光数奥班儿就上了四个。”晓娴道。
甄晓雅彻底无语：“这是往死里整孩子的节奏。”
“所以，我就给他报个先修班报个数奥班儿！这真不算多。”晓娴解释。
“我算明白了，晓娴你这是着了道了！”晓雅见奉劝无效，只好叹息道。
“没办法，别人家都这样。”晓娴说道：“这帅帅一上小学，开支更大，我们家—-唉。”
“应该没啥问题呀。你上班儿工资也不算少。王鹏也不像前几年那样，这也开着出租车，多少也有进项，你们这日子也行吧。”晓雅说。
“唉，王鹏开始开出租车那会儿，我抱的希望太大了，以为能挣多少钱。这都半年了，不怕你笑话姐，别说给我往家里拿钱了，今天交罚款了明天车坏啦，还得时不时从我这儿拿钱……我们俩没少生气。”晓娴说。
“那是怎么回事儿，出租车行业是不像几年前那么挣钱，可也不至于一分钱不挣吧。”晓雅说。
“他做事儿不成心。我看啊自从跟他连着闹了几场，总算还好点儿，刚给了我三千块钱。这可是半年来第一次花他的钱。”晓娴又叹气。
“唉，行有行规，王鹏刚开始干这行，也许还没摸出门道来，这现在不是也开始给你钱了吗。”晓雅安慰道。
“所以，我就总想着自己再干点儿啥挣点儿钱。我们家眼看着就到了花大钱的时候，帅帅马上开始花钱，我也得想着点儿我公公，他年纪一天大似一天，背不住啥时候用钱，也得为他存点儿钱……”
晓娴接着说道：“我们同事有用公积金贷款买房的，我就琢磨着我现在住的这个小区户型都不大又在中心地段，我想着用公积金买上一套出租出去。”
“贷款还得还贷，你租的钱够交贷款吗？”晓雅问：“要是能够交贷款就买一套，以房养贷利用一下公积金。”
“我也这么想，我算了算，收的租金除了还贷款还能剩点儿。”
“那你就买，挺划算的。不需要你投资，不需要从你手里出钱还贷。就动一下公积金，到时候还净落一套房子。哪怕现在房价有多高咱也不怕，哪怕以后房价怎么掉咱也不吃亏。”
“我也是这么想。”晓娴说。
姐妹俩聊起来一坐就是半天，临走，晓雅忍不住又嘱咐晓娴：“无论什么情况，都要保持好心态。”
甄晓雅和甄晓娴只顾聊天忘了帅帅。到走时，才发现帅帅吃饱喝足，在长靠背的沙发椅上团着睡着了。晓娴轻轻摇晃帅帅肩膀：“宝贝儿醒醒，一会儿还有你最喜欢的乐高课，赶紧醒醒……”
幼儿园放了几天寒假，帅帅就被王鹏晓娴锁家里呆了几天。
帅帅爷爷奶奶在上海没法看帅帅，晓娴王鹏虽然知道晓雅放了寒假，也不好意思总麻烦她。晓娴呢要上班儿，王鹏也要去出车。两口子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决定：工作时间让帅帅一个人在家呆着，王鹏出去跑半天车，赶出一个高峰期，只要挣出每天的份子钱就得，然后收车回来看帅帅。等到周六日晓娴休息，晓娴看着帅帅，王鹏再出去跑两整天出租。
就这样，一家三口已经坚持了一周。晓娴和王鹏算计着，离过年只有半月时间，到时候爷爷从上海回来了，晓娴也放年假了，混过了寒假，把帅帅往幼儿园一放也就熬过去了。
周一早上晓娴收拾利索上班后，王鹏起来看着帅帅吃完早饭，又给他准备好一堆吃食玩具，表扬了几句也照常出车了。
就在那天上午，王鹏拉了个从城南到城北的客人，客人想走快点儿王鹏也想多拉一单，俩人一商量就没走市区而是拐弯上了三环，正一路畅通时，冷不防前面的小轿车狠狠来了个急刹车，王鹏来不及骂娘脚刚踩了刹车，只听“咣”一声，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车冲前面轿车车尾追了上去，同时就听见“吱吱”一片刹车声和“咣—-咣—-咣—-”连续的撞车声……
王鹏吓出一身冷汗，心想，坏了，出大事儿，客人也被吓得抱头尖叫。王鹏迅速打开车门跳下车，左右一看，立马懵了：前后好几辆车，糖葫芦一样串儿在一起，他的车被夹在中间动弹不得……当天晚上这件事儿就成了特大新闻上了电视—-十车连撞。
还好，人都安然无恙，车也只是碎了车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