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02自序

我们看了一会后，收到夏炎的电话，他和朱曼已经来到火车站了，孩子还小，不耐旅途，没有带来，然后高然和刘苏就去接他们。剩下我一个看电影时，随着情节和音乐的跌宕起伏，我被一步步带到那些年的岁月中。在那样的年月中，我看到了远去只剩下背影的周凡，含泪默默的顾金，身上萦绕着无数蝴蝶的薛冰，永远在追寻的邵齐家，未能从过去中挣脱的张宛如，泪痕未干的李依男，自甘堕落的王音希，已经看不清楚的许卓，还有永远在低头忧伤的张晚。而有关的故事和青春也一同被勾带出来，熟悉的言语和表情，一成不变的四季场景，尽力展现的喜怒哀乐，已经过去永不复返的，进行到一半待续的，永远离开的，不能再遇到、相见的，都在脑海中重复放映和诉说。我试着去挽留，可那些人那些事却似镜花水月，无论我如何用尽力气都不能够到，也无法触摸，最后我便被永远地留在了后面，赶也赶不上。

当我从回忆中恢复过来，才意识到眼泪已经滴到了衣服上，点点斑斑，为了不想让一会就到的高然和夏炎他们看见，我赶紧收拾了一下，掩饰过去。

没多久，高然就把夏炎和朱曼接过来了，大家如当年一样的相见后，就坐在座位上看电影，以及小声说话聊天。在看电影的期间，夏炎提醒我们，是否还记得十多年前，大一在礼堂放电影时，宿舍四个受到剧情的感染，各自脱口而出的肺腑之言。我们当然都没有忘记，当时是许卓第一个说的，他娓娓道来，不紧不慢，说只愿将来有一天，可以和爱的人一起坐在礼堂看喜欢的电影，就是这样简单而已；高然因为家里经济拮据，希望以后的某天，可以挣到很多很多钱，能够在事业上取得成功；而夏炎则说，但愿将来机缘巧合，可以戒掉游戏，找到人生的目标，获得幸福；而我则说，假如有可能的话，也愿有一天可以占到台上，让别人为我鼓掌。

这么多年过去，当时年少轻狂的话或者青春誓言有的已经实现，有的在实现的路上，只有许卓的誓言永远不能兑现，和青春年华一起，埋葬在了那年冬天。我、高然和夏炎再次学着当年的口气，把那些话说了出来，后面到了许卓时，他却不吭一声，我们等了很久很久，都没有人接下去，也永远不会有人接下去。后面就听见高然和夏炎的哽咽声，由于我已经哭过，所以变得坚强些，让眼泪流进了心底。大三那年，许卓因为失恋，跳楼自杀了，他的脚步永远停在了原地，而我们都已经走出了很远很远，再回首，已经看不到许卓的任何影踪，唯有青春之路被莽莽蒿草覆盖，无穷无尽的绵延下去。我拿出一张许卓的照片，放在了我们身边的空座位上，这样一来，就当是许卓也回来和我们重逢，一起在学校的礼堂里看电影。

等我们慢慢平复了以后，就开始小声聊天，刘苏说不久前一次机会，自己见到了张晚，张晚现在成立了自己的公司，算得上事业有成，但几年来却一直单身。不过从她悲切的言语中，还是可以感觉到，她似乎在等一个人回来。虽然岁月流逝，如川上流水，但是张晚却没有远去，一直都在那里，用多年的金色金华，来换回一人心。张晚和我的故事大家有目共睹，无人不知，她所等的那个人不是任何别人，而是我。假如我还爱着她的话，就应该去找她。对于我和张晚来说，因为几年前的一件事，让我们的爱情搁浅，尽管两人没有在一起，可是彼此都不能做到抛弃这份感情，都还念念不忘。而毕业后的几年中，虽然在人生路途上我也遇到过别的女生，但是因为已经付出了真心，便无法再去爱。对于张晚来说，和我的处境应该是一样的。

匆匆过去了七八年，我们都在原地，等待着彼此。

重逢的那天，还是四月的时节，桃树、杏树和李子树上的花朵都已半落半残，黄昏的天光寂寥深远，城市若隐若现，人们慵慵懒懒，一切都似乎被染上晚霞的淡黄和浅红色，徐徐如展开的画卷。

我来到张晚所在的城市，按照地址，找到她的公司所在。公司坐落在一片写字楼中间，位于一层的位置，当我和来来往往的人问张晚时，知道的都和我说了一个地方，公司旁边的冰淇淋店。我走过去后，透过窗户，隐隐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长长的浅红色头发，如大学时代一模一样，白色的上衣和淡色牛仔裤，一如既往，言谈举止和一颦一笑也更显处乱不惊的沉稳。她就是张晚，还是以前那个安静美好的女生，我傻傻站在外面，呆若木鸡，而在脑海中，那些年一起走过的路又重现浮现出来，甚至和张晚只有边缘关系的东西也一并被带了出来。我一步步走了过去，步履缓慢，如同在走向一个充满幸福的世界。张晚在不经意间，转过头来，看到了在渐渐走来的我，起初是惊诧不已，之后脸上都是欣喜的表情。在她的身边有三个孩子，一个男孩，二个女孩，身高各一，正在开开心心地吃着冰淇淋，画面祥和，不施粉饰。

当我以为是她的孩子，或其中一个是她的孩子时，就有点退缩，幸好没有落荒逃去，因为张晚看出来了，就走了过来，说三个孩子是姐姐的两个，另外一个是好朋友的，自己事情少，就顺便帮她们看一天孩子。后来，我们两个就在冰淇淋店里聊了起来，过去的事，最近这些年走过的路，以及对将来的打算，从上午一直到晚上，从晚上到半夜，我们一直说个不止，这期间三个孩子已经被先后接走了。终于我们得以继续大学时代的爱情，牵手一起。两个月后，见了张晚的爸妈，张晚就和我回老家见了父母，由于喜欢那里的环境，张晚就住了下来。差不多一整个夏天，都没有去别的地方，只偶然回去照顾一下父母，或者回去看看公司的财务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