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道天凉好个秋

今年小城夏秋季节转换如此决绝，处暑前一天还热到生无可恋，节气一到立刻开启清凉模式，节奏比空调模式切换还快。这让客居京城的亲友艳慕不已，今年京城暴雨和酷热间的煎熬，也让他们选择性遗忘了小城的不宜人居。

据说这是十二万年来最极端的夏天，据说这只是今后成为极端天气常态化的开始，据说这是大自然开始报复的象征。好在经历疫情三年的人们已见怪不怪，疫情耗尽了地方的财力，切断了三年前踌躇满志房企的现金流，捂紧了升斗小民的口袋，想象中的反弹没有见到，经济似乎还在探底，大厂还在裁员，塌房房企的单子还在拉长，暴雷的这系那系不断浮出水面，娱乐业的黑幕开始扒开，医疗的反腐如火如荼，天灾人祸已让人麻木，气候变化、极端天气的影响是渐进的长远的，老百姓来不及关心，更在乎如何活在当下。这些在岁月静好时期极具吸睛力的话题，今年如此集中的堆积起来砸向众生，懵圈的人们总是疑惑，这究竟怎么了。

疫情结束后，我曾去几个城市出差，道听途说也好，所见所闻也罢，无论是在首府还是首都，山城还是海滨，与小城的感受不过是程度深浅的区别而已。园区企业的停产半停产，街道上关闭后租不出去的铺子，写字楼里的人去楼空，高速路上稀稀拉拉的货车，都是一派萧条。和一些大的或小的老板聊，和出租车或网约车的的哥聊，和资金或材料的供应商聊，和人到中年的资深职场人或艰难求职的年轻人聊，都是一样的沉重、不安和无助无力。小城的情况可能是身在其中的缘故，好多人的反应反而像温水煮青蛙，连续七个月主要数据为负，指标排名垫底，觉得和那些城市也没什么明显差别。而实际情况的糟糕程度远远超过上世纪最后三年，那个时候小城经历了建市以来最严重的经济危机，有些事让经历者到现在都不愿提及。但有了之后二十多年的发展和积累，小城和它的居民的抗风险能力也确实有了大的提高，今年至少没有出现那个年代的那些悲惨的故事。

小城因煤而建，是典型的嵌入式的资源型城市，是多元的移民城市，居民和城市有极强的包容性。然而这最近十年，书记换了五任，市长换了九任，在此期间，出事的书记市长就有五人，副职则更多。经济上走不出资源诅咒，陷入资源陷阱的不仅仅是经济和城市转型，也有大量的资源腐败，据说大范围的企业老板深陷其中，给那些书记市长送钱的公务人员不在少数，上面也不得不从轻发落。坊间有大量的传言和段子，讽刺这些特殊的包容。

如果这些留言只是在街头巷尾流传倒也罢了，在官员和企业老板的圈子里似乎也有耳闻。这些流言充满了质疑和不信任，和领导层的自我感知形成了巨大的落差。有人这么挖苦，小城的官方宣传就是做戏，领导层是影帝，中层干部是戏精，老百姓就是群演。这不能指责老百姓偏激，这些年主政官员走马灯一样交流，大面积的腐败，经济的凋敝，不是老百姓造成的。小城的老百姓被辜负后无人负责、无人解释、无人道歉，你不能再去指责老百姓看不清你的宏伟蓝图，听不懂你的长远大计，感受不到你的宵衣旰食。小城是资源型城市，经济的萧条和复苏都滞后于其他地区，容易大起大落，相信全国经济的触底反弹将要到来，但小城的浴火重生还得假以时日，在此共克时艰的艰难日子里，愿居民的包容莫再被辜负。

小城已经迎来一年中最美好季节，只是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两个月后又要去捱过严寒的冬夜，直面短暂春天里不期而遇的漫天黄沙。自然的四季更替谁也无法调节，萧条和复苏的周期也不能改变，但熨平周期的波动，减少痛苦的时间，还是可以尽力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