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不如你意,我如你意
都说上帝给你关了一扇门,自然也会再为你另开一扇窗。
此言不虚,与顾念杉相熟的人都说,上帝虽关了她一扇门,却为了她开了无数扇窗。
C大法学院几乎每学期课程表爆满,每周还有学风督导,但顾念杉这厮该迟到迟到,该逃课逃课...平日里该交的作业永远等到23:59才发到小组长或学委邮箱,有时气得人直咬牙,但又不能胖揍她一堆,毕竟人家也没错。
泡吧,抽烟,喝酒围观群架,兼职,旅行,志愿者...
总之,除了恋爱和那些虚与委蛇的学生社团,她顾念杉把该干的都干了一遍,当然不该干的也干了,总算在青春的尾巴把这些事都过了一遍,自认为自己也是“有故事的人”了。
可殊不知,老实人装不了流氓,一遇到真流氓就吃瘪。有次和室友浓妆艳抹地混进夜夜笙歌的场子,想着装一下流氓也是可以的,结果反被人调戏,险些没能“完璧归赵”,还吓破了胆。
结果,一切打回原形,她又变回了那个安安静静宅宿舍打游戏,看书追剧的小透明了。
一学期下来,课本如新,甚至连名字都没写,考试那两周也和常人一样扎进书里,把教科书当小说看,倒也没觉得自己历经的考试月有多痛苦。
偶尔超常发挥拿次奖学金,带着室友们把人生大事之“吃喝嫖赌”里的前两项也给完成了。
而上帝是公平的,顾念杉从小到大最认真上的课就是体育课,每次出成绩她第一眼看的都是体育那栏上的数字,然结果往往不如她意,永远的擦边球,上了大学之后更是从未逃过体育课,当然想逃也逃不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小脑发育不好,自有体育课以来,她上课最常听到的是老师说她肢体不协调,这不标准那不标准的。
结果体育运动越学越气馁,学习成绩倒是一路高歌,实打实地成为了同学们眼中的“书呆子”。
也不知道老天给她人生的康庄大道上摆了这一道是意欲何为?逗她玩呢?
大三时,室友陆婷死乞白赖应拉着她取选修了网球课,光是购买上课时要用的网球拍就够她肉疼的了,结果后来才知道网球课有三个班,两人因为随机性早被分在了不同的班。
网球课每周两节连堂,安排在周四后两节课,刚好她们前两节没课,索性午睡睡到上课前二十分钟,但顾念杉常常是越睡越懒,一觉醒来,浑身乏力,整个人都是虚的。
所以即使到了球场也要死皮赖脸地拉着陆婷,不让她抛弃自己,顺便靠着她再小睡一会儿。
上课铃声一响,陆婷还是一溜烟就跑了,顾念杉看老师还没来,从运动裤的口袋里拿了片绿箭塞嘴里,嚼着嚼着也没那么困了。
上课时,老师首先进行自我介绍,“江云,大你们六七岁,你们的代课老师...”
然后轮到她们挨个站在众人面前介绍自己,无非是名字班级和爱好特长等。
“顾念杉,法学院,爱好死宅躺废,特长嘛..好像没有哦,.我妈说我腰特长算不算?”众人一愣,随即大笑出声。
她听到自己身旁的老师也乐呵呵地笑着,要的效果已达成,想着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刚想说谢谢大家,以后多多指教,然后按计划一溜烟跑下去。
结果听到身旁的人发问,“选网球课的原因呢?”
她一怔,前边也没问别人问题啊,得,这老师又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主啊。
她正想着怎么借此机会拍老师马屁,又听到他说,“实话实说。”
“呃...我陪室友来的,她来学网球追男神,结果她和男神跑了...”
“原来如此,我看你视死如归的表情以为你对我的课很失望呢,既来之,则安之,好好学,运动是快乐的!”
让她一直没想到的是,最后那句话一语中的,几年后,那人依旧用这句话骗取了她的童贞,她也一如当初信以为真,后来拷问他,“骗了我两次,快乐的只有你一人吧?”然而回应她的只有翻云覆雨,再无初见时的君子做派。
一圈自我介绍下来,课程过了大半,老师索性让他们自由活动,下周再开始上课。
同学们散开出去,顾念杉弯腰拿起球拍想过去找隔壁的陆婷玩,起身时却看到江老师站在面前,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听见他低声说,“下课要去见男朋友?”
她摇头,一脸茫然地看着他,这又是哪一出啊?
只见老师立马正色道,“那就把口香糖吐掉。”
顾念杉顿时红了脸,立即明白了自己的失误,完了完了,就冲这第一堂课的坏影响,难保自己的平时分不丢了。
大三的第一堂体育课就在她的唉声叹气中过去了,一想自己以后以泪洗面的日子还多着呢,她整个人又不太好了,对选修的课连带那个尖酸刻薄的老师也一并讨厌抗拒起来。
厌恶到何种程度呢?后来有几次,她无课时路经体育馆,看到那老师都远远绕道走,只希望自个千万别给他混个脸熟,死盯自己,想着网球课就这么浑浑噩噩混过去就好。
学校每个学期都有体测,八百,仰卧起坐,跳远等,其他还好,唯独仰卧起坐简直像要了顾念杉的命,每每考试都像生孩子一样,给自己压腿的搭档,“再坚持,用力啊!”,更是让她无地自容。
好在今年考仰卧起坐时,老师正忙着学校啦啦啦操比赛的事,考前大手一挥,把成绩登记簿丢给了班上的体委,就跑到远处和其他老师商议事情了。
众人欢呼,皆默认这是放水的好机会,就挨个上去刷了高分。轮到顾念杉时,她望了一眼远处的老师,想着他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也学着不安分起来,原本交叉在后脑勺的双手改成了捂耳朵,难度果然一下减轻不少。
当她历史性突破30大关时,还剩20多秒时,江老师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有些同学动作标准些,免得其他班同学要骂我过于偏袒你们了。”引得周遭笑声连片。
顾念杉被逮了正着,想着反正已经及格,就不再勉强自己做下去了,起身和自己搭档大眼瞪小眼,一心等着时间到报成绩。恍惚间,她听到身后一声叹息,声音轻到好像只有自己能听见,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
报成绩时,登记簿不知为何又到了老师手上,同时考的四人顿时心虚,低眉顺眼地报上成绩。
等到顾念杉时,隔壁班的老师走过来招呼江老师,“怎么讨论了一半又跑回来?不放心学生啊?没事,她们一个比一个猴精!”
“行吧,我马上过去!”江老师应着,说完转手把成绩簿丢给了还没登成绩的她,还不忘加一句,“顾念杉是吧?自己填,顺便帮我登剩下的同学成绩,等会找你拿。”
顾同学看着老师离去的背影,给自己填完成绩后,把成绩簿甩手丢回了体委手里,“喏,老师叫你继续完成工作!”然后乐呵呵地跑去找室友吃饭了。
学校的啦啦操比赛要求每个学员都要选拔出自己的参赛队伍,相比于其他学院的人才济济,顾念杉所处的法学院就不免有些吃亏了。
所以,院里老师就死马当活马医,硬是把手长脚长的顾同学也拉进去凑数,参与选拔。
换好院里统一的啦啦操队服时,顾念杉整个人都变得不自然了,看着镜子里露胳膊露腿露腰的小人,感觉穿跟没穿似的,也是便宜了那群宅男。
顾念杉牺牲了自己近一个月的空间时间,耗在了校舞蹈室训练,刚开始新鲜,最后却是愈加乏味枯燥,终于等来了大赛前一天的彩排,看着体育馆里的人山人海,顾念杉不禁发问,“难道比赛提前开始了?怎么这么多人?”
队长嫣然一笑,“傻啊,因为看彩排不用门票,明天比赛时可就没那么好的福利了。”
顾同学不禁感叹,“果然,食色性也。”
一场彩排下来,顾同学和队友走到休息区拿了瓶饮料,刚想拧开来喝,却听见身后的队友们一下子炸开了锅,“江老师好!”“老师你今天好帅啊~”“老师你有女朋友了吗?”
顾同学哑然,果然女孩子凑在一起,脸皮也会变得厚,色胆饱天嘛。不过,他又那么帅吗?自己倒不觉得,怎么看都觉得他像是长了一副要当掉自己体育的坏人模样。
她转过身,瞬间就对上了那人的目光,怎么巧?好像他一直在等自己回头似的,这么一想,她脑海里不自觉冒出一邪恶的念头,整个人都神经紧张起来,想给自己灌水喝。
“喝饮料对身体不好,比赛有赞助商,近大门的休息区有矿泉水和点心,过去吧。”直觉告诉她这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一时之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结果她一犹豫,队员就弃之不顾,都跑去找好吃的了。
顾念杉顿时觉得身心俱疲,垂头丧气地坐在长板凳上,万分想念自己的好室友们,想念自己的小床,正想合上眼闭目养神,却听见旁边也坐下一人,闻言,“怎么?见到老师也不问好,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她身子一震,显然是被他吓到了,睁开眼睛呆呆地看着他,“呃,老师好!”亡羊补牢,应该为时未晚吧?
知道自己显然是吓到眼前的小人儿了,“我不好,看来你是真的很怕我,抱歉。”说完,把手中的一瓶水递给了她,径直就离开了。
只留下云里雾里的顾同学,不过这也让她着实松了一口气。
啦啦操比赛结束之后,原本带我们网球课的老师也销了病假回来了,据说以前带我们的江老师是他侄子,商二代,前几年C大商学院的高材生,毕业后出国留学,而后因父母挂念回国创业,一路顺风顺岁,拥有别人眼中“开挂了一般的人生”,不是一般人能仰望的阶层。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顾念杉听她们这么说,心里那块石头也落下了地,把这次无端生出的乌龙自觉归类为“人生十大错觉之你喜欢我”。
......
转眼大四,顾念杉忙毕业论文和答辩那段日子,似乎更宅了,从早到晚几乎不出宿舍门,几套卡通睡裙换着穿,干粮全靠外卖和室友外带。
这天傍晚,顾同学订的外卖说是到了宿舍楼下,挂了电话后她顺手拿了件外套披上就急急忙忙地赶了出去,让人等不是她一贯的风格。
谁知,她站在路边等了半天没把外卖等来,倒是等来了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江老师。
顾念杉一头雾水地盯着停在自己面前的车,车窗摇下,坐在驾驶座上的人打量了她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多管闲事地问,“顾念杉,你就这么不自爱?快回宿舍把衣服换了!”
话语里是不容置疑的坚决与命令,吓得她马上转身走回了宿舍,换衣服之前站在镜子面前,打量了好一会儿,自己浑身上下除了小腿哪也没露啊,怎么到了他口中自己就成了不自爱呢?
真是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主啊,或许,这就是大佬吧。
手头上的事情告一段落后,顾同学又忙着投简历面试的事情。这天面试成功后,顾念杉赶回学校赴散伙饭,下了地铁后,踩着磨脚的高跟鞋,越走越痛苦,堪比清朝十大酷刑。
结果天公不作美,路没走到一半,就下起了大雨,这下顾同学躲在湖边长廊上更是寸步难行。
天色渐暗,加上雨天水汽朦胧,长廊上也没什么人,顾念杉想着此地不宜久留,正想冒雨冲回宿舍,却被人拉住手,回头一看又是不速之客。
“老师,你怎么在这?”
江云打开手上的伞,递给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人,也不回答她的疑惑,“赶时间?”
顾念杉点点头,“等下有场散伙饭要参加。”
“你不是一向不在意这些的么?怎么没见你对我上点心.....”他声音越来越低,导致顾念杉只听到了前半句,完全不知他后面再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老师,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不是你老师,上来吧,太晚了。”边说着边蹲了下去,示意他要背她。
顾念杉明白他意图之后赶忙往后退,“老师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还有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您永远是我的老师。”
江云站起来,低头笑出声,“你说错了,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样说来你要叫我爸爸才合适,不是吗?”
顾念杉目瞪口呆站在原地,竟无言以对。
两人僵持了好久,周围的路灯都亮了,雨还是没有要变小的迹象。无奈之下,顾念杉妥协了,接过了那人手中的伞,扭捏地趴在了他的背上。
说来也奇怪,在雨夜的分外冷清里只觉得那时的自己心是满的,听着雨打在伞上的声音,自己却愈发贪恋那一方温暖宽厚的天地。
在很久很久的后来,顾念杉才意识从那一刻开始,自己好不容易坚固起来的心墙,悄然崩坍,那颗她一直竭力保护的心就这么不设防线地让那人走了进来。
“顾念杉,你怎么不像其他女孩子一样在大学里忙着谈恋爱?”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我赌气似地回答,听他语气我好像没人要一样。
“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什么意思?”
“恋爱中的人都是傻子,眼睛随时都可以出卖他们。”他说完,若有所思,顿了顿又继续解释道,“你不同,你的眼睛里好像只装了你自己,却也再也看不到别人了。”
顾念杉翻了个白眼,“老师,你是在拐着弯骂我自私吗?”
她隔着背听到他愉悦的笑声,“如果你一定要曲解我的话,我也不介意。”
像是过了好久,顾念杉听着他越发急促沉重的呼吸声,小心翼翼地打探着,“老师,我是不是太重了?要不你放我下来吧。”
“不用,不是你的问题...那个,你别在我耳边吹风,痒。”
她这意识到自己离他太近了,赶忙把头转向另一边,再也不说话了。
快到宿舍门口时,她央求着他把自己放下,剩下的路自己走回去就好。
谁知,她下来时腿软没站稳,身子往前倾,整个人就扑在了他怀里,隔着布料还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反应过来时,顿觉不妙,霎时间羞红了脸,她还是个孩子啊。
“那个,谢谢老师送我回来,我...我先走了。”然后还没等他回复,顾念杉转身往宿舍楼跑,慌不择路还一脚踩进了水坑里,真是狼狈至极。
站在原地的人也好不到哪去,一脸窘迫与尴尬,心里暗骂自己不争气,要是把她吓坏怎么办?
......
某人一夜的辗转反侧之后,顾念杉手机收到了一条莫名其妙的短信,内容如下,:“顾念杉,你要知道,心上人就在自己的背上,常人很难能做到坐怀不乱的,我也不例外。”
这让我们的顾同学愈加风中凌乱了。
千百万个人有千百万个不同的夏天,相同的是离别。
一毕业,顾念杉就全身心投入自己的工作中了,那些离别感伤不适合现在的自己,抓着过去不放的人,多多少少是有些厌世的吧。
包括那条短信,过去就是过去了,过去也就意味着清零。
顾念杉她喜欢这样的感觉,游戏可以清零,重头来,人也没有必要背着过去负重前行,那完全是假正经的做派。
而且他完全不在自己的考虑范围内,准确地说,没有人在自己的考虑范围内。
受过伤的人永远都比常人更懂得如何保护自己,顾念杉就属于这一类人,对此她比谁都更清楚。
后来工作渐上轨道,顾念杉也有了更多时间回家陪伴妈妈。偶尔加班晚点,回到家也总有一碗暖胃的宵夜等着自己,休息日一觉睡到人间饭熟时,生活看似波澜不惊却处处藏着她想要的惊喜,足矣。
事务所最近接了个大单,顾念杉接连加了一周多的班,这天晚上回到小区时已近十点,因为不习惯下班之后仍戴着眼镜,快到家楼下时,依稀看到不远处路灯下站个人,也不知道在等谁。
脑洞正大开,幻想灵异事件时,手机铃声却响了起来,看都没看来电显示就接了,“喂?”
“喂?哈喽~”等了好一会儿,电话那端都没人回复自己,正欲挂断。
“呵,顾念杉,我想你的时候,世界都要颠倒了。而你呢?是不是只有世界颠倒了,你才会想起我?”电话那端的人显然是喝醉了,声音沙哑,但她还是听出来了。
不知何时,刚刚明明还站在远处的人转眼就走到了她面前,正是给她打电话的那人。
顾念杉抬头看着江云那双在黑夜里异常闪亮诱惑人心的眼睛,一时慌了心神。
许久,还是他先开了口,“为什么?”
她不解,“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能试着喜欢我?”
她反问,“我为什么要喜欢你?你喜欢我,我就要回应你吗?”
显然这话刺激到了他,她话刚说完,还没来得及有所防备,双唇就被堵上了。
顾念杉睁大眼睛看着眼前一脸沉迷的人,完全是疯魔般的状态,不管不顾她的挣扎与排斥,忘我地挑逗着她唇与舌上的神经。
唇上突然传来刺痛,他竟然咬她!?
“专心一点!不许老是看不到我!”那人用唇抵着她的唇,气急败坏地指责道。
那一瞬间,真是让人好气又好笑,顾念杉想自己怎么会被这么一个无赖缠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念杉被他亲得连气都快喘不上来时,才得以解脱。
江云终于愿意放开了她,搂着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用手轻轻抚着她后背,笑着骂她傻,连接吻时怎么换气都不会。
顾念杉无力地趴在他肩膀上,大口喘着新鲜空气,任凭他怎么嘲笑都不回应,流氓!
“以后不要说这些话来气我。”
缓了好久,她从他身上离开,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与理智,“我们谈谈吧。”
“好。”
顾念杉给母亲打了个电话,说是陪朋友在外面吃个宵夜再回去,挂了电话后转头问身旁寸步不离跟着自己的人,“你等下怎么回去?”
江云显然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气得好笑,“你还真是冷静,我没醉,能自己开车。”
顾念杉叹了口气,“我帮你找个代驾。”说着拿起手机,开始翻通讯录,结果一把被他抢过去。
一抬头,看到那人正咬牙切齿地盯着她,眼神似要把她撕成两半,“你又想躲起来,缩回自己的保护壳里?”
“没有啊。”无论她怎么解释,江云还是不肯把手机归还给她,俨然一个耍酒疯的人。
“那我亲自送你回去?”
那人一听,原本暗淡的眸色霎时间亮了起来,笑都溢出声来,“恭敬不如从命。”
坐在车上,顾念杉决定摊牌,纠缠不清对谁都没有好处,“你知道我大学为什么念法律吗?”
等了好久,也没听见他回复的声音,顾念杉转头看了一眼,看见他双眼微闭,想着他应该是睡着了。
结果在一十字路口等绿灯时,顾念杉听见他缓缓说道,“我知道,大学时的顾念杉看似吊儿郎当地应付着各类考试,实际上比谁都要努力,专研法律,为她的母亲收集自己父亲出轨的证据,终于在大三时成功让自己的父亲净身出户;她努力摆脱自己前面十八年的乖乖女形象,抽烟喝酒泡吧,默然地观察形形色色的人,拒绝外界的靠近,与人交友永远说三分留七分......”
此时的顾念杉早已泣不成声,却不知说的人也红了眼。
“我很开心,她能把自己保护得这么好,可以说是天衣无缝,但我一直想亲口问问她,她这样是想让我的心疼死吗?”
红灯早已变成了绿灯,后面的喇叭声和骂声此起彼伏,顾念杉回过神来脚踩油门,绝尘而去,车内的两人一路无言。
那晚过后的两个月里,顾念杉不是忙着出差,就是忙着加班,像是再次启动了清零模式,一觉醒来又回归了原本的生活轨道,似乎真的如他所说,她的眼里真的只装得下她自己,冷血至极。
如果不是那通医院的电话,他们之间真的可以成为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喂,是江云的家属吗?病人胃出血,急需进行手术,需要家属签字同意,赶紧过来一趟吧。”
等他从手术室里出来时,已是深夜。顾念杉一时走不开,只好趴着床边守了一整夜,快天亮时却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人给自己披上了温暖的毯子,下一秒就醒了。
果然,那麻烦人先醒了,正一脸无辜地盯着自己。
顾念杉再怎么火气大,也不敢在这时候拿他是问,只能弱弱地问了句,“怎么把自己糟蹋成这个样子?”
他轻笑出声,但还是牵拉到了伤口,眉心皱起,“我想让你心疼我。”
她叹了口气,“值得么?”
“值得,顾念杉值得!我一向自负,命运对我来说,真的没有什么意义,但我想告诉你的是命运不如你意,我如你意。”他固执地拉着她的手,硬是求她给自己一个答案,“试试好吗?”
她像是在经历一场风暴,迟迟没有给出答案,他拉着她的手却是愈发地紧,直疼到她心里去了。
终于在她点头说好的时候,他才肯松开禁锢着她的手,下一秒又反握住,生怕她下一秒反悔。
两手心相交,却是异口同声响起,“手心怎么都是汗?”
......
若深爱不能对等,愿爱得更多的人是我。
江云第一次遇见顾念杉还是她念大一的时候,那时候工作压力大,他常常跑回母校找自己从小就比较亲近的叔叔打球。
他还记得那天下午异常烦闷燥热,刚打完球走回休息室,外面即刻下起了倾盆大雨,他只好坐在老师办公室里等雨停,想来若是没有那场雨,自己接下去的人生或许会顺利很多,但同时也会无趣很多。
如果说顾念杉是他命里的一场劫数,那么他选择认命。
那时,他正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一阵敲门声引起了他的注意,抬头正撞见一白净乖巧的小女生走了进来,随后拘谨地站在隔壁的办公桌前,和教游泳课的陈老师对着成绩登记簿讨论了好一会儿。
“我当体育老师这么多年,还从未见到过哪个学生体育挂科的?为什么其他学生都没挂,怎么就你挂了?”
“老师,凡事都有第一次。您执教生涯这么长,总得遇到一两个像我这样的奇葩才算完满嘛。”
办公室里的老师闻言没憋住,都笑出了声。
那女孩更是趁势顺杆往上爬,“老师,照你这么说,我念那么多年书还没挂过科呢,怎么偏偏就在你这折将损兵,一蹶不振了?”
陈老师更是被堵得哑口无言,手笔一挥,给她加满了平时分,混了个及格。
女孩最后满意地离开,办公室的老师觉着这学生有意思,就问陈老师,“这小姑娘哪个学院的,体育成绩怎么这么差?”
陈老师翻了翻手中的本子,“我看看啊,顾念杉,法学院的学生。这丫头单看名字就知道父母恩爱,家庭幸福,也怪不得能活得那么肆意张扬了。”
闻言,他也是一笑,并没有太过在意。
一年多以后,叔叔身体出了些毛病,一时找不到代课老师,加上自己公司也步入正轨,他就接下了叔叔手里的两个网球班。
去办公室拿上课学生名单时,一群老师提醒他说,“小江啊,上课时尽量给顾念杉那丫头放些水,不要对她太严苛了。”
他看着名单上第七行那栏的名字,想了很久,终于拾起了尘埃记忆里的珍珠,“小丫头,都大三了。”
第二次见到她时,她正软趴趴地耷拉着脑袋,十足没睡醒的样子,靠在旁人的肩膀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怕是连骨头都是软的。
可就是这样一个懒到无下限的女孩,第二次见就再也让他挪不开眼了。
每每来上课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我见犹怜,有时真想大赦天下让她回去睡个够。
一到训练时间就躲墙角,离他远远的,生怕他找她麻烦似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让她这么害怕,也不见她这般态度对之前给她上课的陈老师。
有几次在路上撞见,正想着受她一声糯糯的“老师好”呢,结果一溜烟人跑得比兔子还快。
仰卧起坐时,担心她考砸,赛事只讨论了一半赶忙回来想帮她作弊,成绩簿都丢给她了,还老实地照填不误,以前的机灵劲都跑哪去了?
啦啦操彩排之前,他并不知道她也会参赛,本想走个过场就回公司的人,却因为听到有人喊了声顾念杉而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在台下看着台上青春无敌的人儿,恍然大悟,她不是天生体育不好,而是要逼一把才能发挥出潜质。
看着台下一双双带着颜色的污浊之眼,在她身上扫来扫去,他原本理解的运动需要换到了她身上却又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其实在彩排场上落荒而逃的人,是他才对。
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长长的梦,而入梦人正是顾念杉。
早上醒来看见黏糊糊沾满不明液体的裆口,他像是个大男孩一样羞红了脸。
后来,叔叔身体恢复,他回到公司后一头扎进工作中,企图用工作麻痹自己,心却是愈发地空虚,最后竟溃不成军。
他还是没能忍住,把车开到了她宿舍楼下,可一连好几天都没能见到她。
那天下午正准备驱车离开,他习惯性地往宿舍大门又看了一眼,心心念念的人终于还是出现了。
他看着她站在路边左等右等,仅露出的白皙小腿和脚丫子就引得那些猥琐男的侧目,回想起啦啦操比赛时的事,更是让他怒火中烧,索性把车开到她面前,语气颇严厉地命令她回宿舍换了套衣服。
继而在楼下看着她乖乖地换了长裤才重新下楼,这才放心离去。
.....
被她一次次冷处理的态度刺激几次后,他想他开始疯了,他开始收集有关她的一切,事不论大小,只要关于她。
当有关她的拼图逐渐成形之后,他知道不极端是得不到她的。
所以他硬生生地把她隐藏的伤口撕裂,然后又使出苦肉计,只为豪赌一次,堵上自己的身与心,也堵她足够的心软。
幸好,他赢了,纵使会花光他这辈子所有的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