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调丨列兵的战场

普及经济学，实在是功德无量的好事。凡是对经济学有所参悟的人，往往看到别人看不到的风景。当别人看热闹时，你一眼就可以发现其运行的底层规律。你会看到很多的跳梁小丑，看到某些人不是蠢而是坏，看到残酷的现实，看到冷酷的世界。最后，你会发现，世界本来就是这样一个多姿多彩的破样，他从未变好，也从未变坏。

今天我们要讨论的是成本问题，一个简单的成本问题。

在《自私的基因》一书中，书中把基因当做一个寄宿在人体中的独立个体来看待，基因是基因，人是基因创造出来的傀儡。虽然基因寄宿在人体内，依靠人体提供的能量而活。但是，基因并不太在乎人的感受，基因自有其目的。基因会不断优化他们的傀儡，他们会让人寻找最优的资源，以达到自己繁衍的目的。当基因觉着他们的傀儡并不能优化他们的繁衍，基因会毫不犹豫放弃他们的傀儡，哪怕你是一个只会啼哭的婴孩。

这就道出了一个真谛，个体和组织的利益并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之间存在着复杂的博弈。而更深层次的方面则是，组织总是优化组织自己，组织优先考虑的是总成本。

服从命令、听从指挥，为什么是军人天职。在一个军队中，处于什么级别的军人更容易不听从上级命令。

电视剧《亮剑》中，李云龙这个有着彪悍、刺头独特个性的军人，令人印象深刻。尤其是其屡屡抗命却屡屡取得奇功的事迹，让无数底层劳动人民（比如我）大大称快。而男二号政委赵刚就差的太远，虽然有文化，但电视剧前半截基本就是个唯上命是从的书呆子。人民群众相信，要不是他管着，李云龙能干的更好。

李云龙之所以人气旺，归根到底一句话，敢抗命，抗命后都能拿功。

在讨论抗命这件事之前，我们首先要明确抗命的定义----擅自改变军事任务。

基于这一定义，小兵、班长、排长、连长基本没有抗命的希望，因为你们人手少，上级给你们的任务很明确，上级管的很死。如果明天让你们在村里修整，你们胆敢出去打埋伏，那就直接枪毙。

营长是个比较尴尬的角色，管的人数少，个人能力差的咱们把他们归到连长那一级，管加强营的，个人能力强的营长，我们把他们归到团长。

团长。团长是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中层干部，再怎么差的团长基本上也有两千人的编制。搞个炮楼、抢点粮食不叫做正统的军事任务。正统的军事任务要么吃掉敌人一股有生力量，要么拿下一个重要据点，要么协助上级完成上级的军事任务。

在电视剧亮剑中，李云龙抗命夺功的光荣事迹，全部是在他当团长的时候干的。李云龙当团长的时候也是他最为风光的时候，人民群众喜欢的不行，抗命是一个接一个来，大功是一个接一个的拿。而等到他当上了师长，我就发现，电视剧怎么变了。

李云龙当师长级别之前是抗命拿功，李云龙当上师长级别之后是仗打的好拿功。李云龙当上师长之后，总部老总的嘉奖都是李云龙军事任务执行的好。让你五天拿下敌人阵地，你三天拿下；让你追击敌人一天跑二百里，你一天跑三百里；李云龙当上师长之后最大的抗命就是，自己擅自当了敢死队的队长，而且死活不让政委赵刚不要告诉总部老总。我就在想，那个抗命的李云龙哪去了。

军队这个组织自有其组织规律，而他的铁律是绝对服从上级命令。那么我明知道上级命令是错的，那么我还执行吗。如果你这样反问军长，军长当然说，那也无条件执行。为什么，因为军队的核心诉求是可控。如果每个基层干部都有自己的想法，队伍根本没法带，连最基本的埋锅造饭，大家搞个团建也完不成。

既然追求可控，对于抗命这件事，处罚就绝对的重。

小兵抗命杀小兵，干部抗命杀干部。但是，老老实实执行上级命令是很难出头的，有一个特殊的干部级别，特别喜欢抗命，这就是团长。团长级别以下，人少力量弱，抗命也很难出成绩，即便出了成绩也很难是大功，所以团长级别以下，抗命收益低成本大，很少有人抗命。团长级别以上，人多力量大，但是但凡当上师长的人，打仗已经不是你的全部，你必须而且一定要搞政治，而军团级的那帮老总绝对不允许手下有一万人不听从自己调遣，师长级别以上抗命收益更低、成本更大，所以不能抗命。

但是，抗命本身的成本就极大，团长抗命那也是冒着杀头的风险。李云龙每次抗命都能拿功，现实中是极难极难的。一旦某次抗命损兵折将，你就别想再爬起来。但是，团长这一级属于承上启下的一级，迈过了这个坎就是高级干部了，只要往下掉一级就是基层干部。所以这个级别的干部还是可以考虑考虑，怎么抓个时机抗命的。

个体考虑的是个人的利益，组织考虑的是组织的利益，二者往往相悖。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追求可控是军队的核心诉求，是军队的最大利益。

在电视剧中李云龙自己敢抗命，但是每次自己下命令时，却要手下的人毫不迟疑的执行自己的命令，这就是尴尬的地方。

当李云龙抗命，私自攻击县城并拿下县城后，李云龙和赵刚有一次长谈。在这次谈话中，赵刚一改往日书呆子的做法，他对李云龙说：如果我在，我也会支持你。当赵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不适合当团政委了。他要么被干掉，要么升官去别处。如果赵刚当上了师级的政委，他找各个团政委讲话的时候，肯定会对下级政委说：一定要坚决执行上级命令。

组织总是希望完全控制个体的路径，个体总是不愿意按部就班的生活。个体考虑的是个人的利益，组织考虑的组织的总成本。

这也是为什么，朝鲜战争的时候，孔捷这个才能一般，但忠厚老实的人能带着一个军上朝鲜，而昔日风光无限的李云龙只能呆在国内看看地图过过瘾。

组织考虑的总成本。

一个公司，一个成熟的公司一定是人浮于事的，一定是有一批按时上班打卡吃饭下班不干活的人。真正压榨到最后一滴血，整个组织的抗风险能力也是极低，任何人事上的风吹草动都可能导致整个组织蒙受重大损失。

同理，一个国家也是。如果我们把一个国家当做一个公司，他的名字叫做，美利坚合众国运营管理有限公司。美国定期清理清理非法移民，不过就是正常的公司裁员吗，只不过这家公司有点大。被清理的非法移民虽然不高兴，但是美国人民高兴啊。

同理，一个组织的医疗系统要不要完善，要改善到什么程度。医疗这东西是没有止境的，能活到一百岁，还想再活一百零一岁，而那时候你已经需要每天一百万救命了。组织是否考虑医疗条件的改善程度。是医疗条件保证每个人活到六十岁对于组织划算，还是保证每个人活到七十岁划算。不完善的某些制度，是否是组织主动选择的结果。

写到这差不多了，再写下去恐怕就严重影响人民群众的心理健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