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引蛇出洞
中秋宴过后,柏玉浩被柏青瑜留在宫中,他从小便闲不住,原本等家宴结束就回军中和几个朋友打猎去,如今除了偶尔被柏青瑜叫去下棋,余下的时间不是练剑就是往飞鸾殿跑。渐渐的时间一长飞鸾殿的守卫和宫人见了他都不会特意通传。
再过一个月就是一年一度的欢庆日子——秋猎。秋猎便是围猎,大晏的围猎本是春日进行,考虑到和选拔人才的春闱时间上挨得太近,总是难以协调,于是将围猎改在了中秋佳节后两个月初十那日进行,为期三日。去年柏殊予猎到的动物仅次二皇子柏玉浩,排名位列第二,柏青瑜一高兴便准了她的提议,届时皇妃贵女凡有意者均可参与,秋猎结束后按所狩猎物的等级多少进行赏赐。这几日各宫有意参加的宫妃都已经开始准备,宫里一时热闹非凡,一切如常的飞鸾殿反而显得有些冷清了。
这日午膳时分,柏殊予懒懒的低头擦拭着围猎要用的弓箭,这是母后在世时他得到的赏赐,柏殊予一直舍不得用,宫人打扫时也不敢去碰,挂在库房中落了灰。如今出不了宫门,又不好贸然请太医前来,柏殊予心中烦躁不安,便是找些事情做也觉得有些突兀,只得取了弓来,这是当下就好的选择了。
正殿里,绿萼高兴的布着菜,一个身着胡装的女子端着一大盘烤肉进来,说是柴哈尔王子亲自烤的兔肉,特意送来给殿下品尝。柏殊予闻着味道胃中一阵翻腾,不禁皱了皱眉,他看着尚在冒热气的烤肉,想来是那日在林场所获。
这时,红蕊笑吟吟地端着一盅汤走进殿内,柏殊予看着那条逐渐靠近的鲜红色裙子怔住了,她以前好像从未见过红蕊穿这个颜色的裙子,难道是现在宫中时兴这个打扮。柏殊予对贴身丫鬟的衣裙颜色没有太多限制,小姑娘爱美穿红戴绿很正常。她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入口中还未细嚼,胃里一阵恶心,柏殊予看了看红蕊顺势捂着嘴干呕起来,绿萼吓坏了,连忙给她轻轻拍着背。
柏殊予眉毛一皱猛的站起身,顿时觉得头晕目眩,她定了定身子,抬眼看了一圈周围的宫人,又若无其事的重新坐下抬手让他们都退下去。红蕊立刻打开盖子盛了一碗清淡些的圆子汤端到她面前。柏殊予看了一眼接过来喝了一口马上吐了出来。
柏殊予吐得厉害,绿萼彻底慌了,连忙叫她去请太医,红蕊刚要转身出去,柏殊予一挥手拦下了她,“可能只是早上吃错了东西,过会儿便好,不必大惊小怪劳烦太医跑一趟。”
“可是殿下……”
柏殊予漱过口看着一桌子饭菜便摆了摆手,红蕊立即叫人将饭菜全部撤下。绿萼欲言又止。
“红蕊,替我去驿馆谢过王子美意。”红蕊行了礼便出去了。柏殊予见她走远了,才低声简单地吩咐了绿萼几句话,看着她也出了大门,才随手提了方才放在书桌上的弓箭来到院子里对着一早准备好的圆靶面无表情地一箭一箭射出去,每一次都没入靶心。
绿萼是先皇后的人,和柏殊予一起长大,左右不至于出卖她,那么红蕊呢?她一边射箭一边想着红蕊。这个丫头是一个多月前出城时带回来的,小姑娘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被人绑住双手要拉着去卖掉,她瞧着她小小年纪无依无靠一时不忍便将她带进宫来,父皇虽然不大高兴但最终还是勉强准了。此事如今想来处处透着不对劲,那个人出现的太巧了,像是守在城门口等着她回来似的,哪有人在酉时三刻还拉着婢子出去卖的!
难道真的是她?柏殊予突然想到那夜泛着药味的醒酒汤,还好自己当时吐的一塌糊涂,定是一滴也没剩下。
柏殊予站在院子里一言不发,箭射完了便有侍立在旁的太监从靶子上将其拔出再恭敬地放回箭囊里,如此反复射完了三回,手臂有些泛酸,便将弓也递给一旁的太监,转身进入寝殿随手关上了门。
对了,自己就是带红蕊回来的第三日去湖边,然后就被……真的有那么巧吗?
红蕊……
不一会儿,侍女通报说太子妃来了,柏殊予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她走进正厅看了一眼孟思娴身后亦步亦趋的红蕊,眼底的瞬间没了笑意。
“皇嫂怎么来了?”柏殊予装作若无其事,孟思娴却不想就此作罢,她走过来拉着柏殊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宠溺的牵着她在榻上坐好,这才慢条斯理地说:“我今日去给母妃请安回来遇到了你身边的红蕊,看她心事重重的样子,便叫人拦下问话,说是你身体不适,我不放心,这才过来看看。”
孟思娴看了一眼低头站在门边的红蕊,红蕊会意,便朝柏殊予直接跪了下去,道:“殿下有几天没有好好用膳了,又不肯叫太医来诊治,奴婢担心您的身体,这才跑去求了太子妃娘娘!”
柏殊予仿佛听到了什么奇闻似的,一边吩咐丫鬟上茶,一边转过头不紧不慢地说:
“难得红蕊有这份心,我不怪你,但是这等小事何须劳烦皇嫂跑一趟?”
孟氏将身前的茶盏移到矮几中间,伸手拉过柏殊予细声问道:“殊儿,我看你脸色确实不太好看,真的没事吗?要不我去请个太医来给你瞧瞧,权当作请个平安脉。”
孟氏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她不请自来是关心则乱,这太医是断不能请来的,柏殊予笑盈盈地回握住她的手,语气也软了下来,“不必劳烦太医白跑一趟了,殊儿也知道皇嫂关心我。可是我从小骑马射箭,身体壮的很,不用担心。若真有哪里不舒服,再去请太医也不迟。”
“你啊,既然你没事那我也就回去了,过些时日再来看你”孟思娴作出一脸无奈的样子便起身带着侍女走了,柏殊予连忙让红蕊跟过去送她离开。
柏殊予一直觉得奇怪,那人是如何知道具体时间的,那天她从马场离开,只有红蕊和绿萼知道。若不是中秋晏前夕柏玉浩悄悄递过来的消息,她只怕今日还被蒙在鼓里,柏殊诚是太子党的,若自己因此无法去和亲,柏殊诚便是唯一的人选。她想到前几日林场的事情,孟思娴这么做也就合理了。原来如此,柏殊予的手慢慢收紧,她无意结党也不站队,连朋友基本上也都不是什么权贵,究竟为什么容不下她?
今日的事本就是做戏给细作看的,恰逢柴哈尔送肉来她便顺势而为,没想到真的是红蕊,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回到寝殿,柏殊予越想越气,抬手差点就把桌子劈了。
另一边孟思娴带着一行人慢慢地走在宫道上,拐过一道弯之后,红蕊自然的走进一行人里,看着主子脸色不好,赶紧低声告罪“都是奴婢办事不利,请娘娘恕罪”
孟思娴瞟了她一眼:“没用的东西,也不知道请了太医一道去!”她自顾自地说着:“上一次有柏玉浩替她顶着,皇上一向宠她不想把事情闹大,可我怎会让她如意呢?”
“宴会上我多次使人敬酒,她倒是能忍硬是没露出破绽!”孟氏眼里闪过一丝恶毒,“如今再有一个月便是围猎,各位王侯已入皇城,若她此时出丑,我倒要看看柏玉浩如何保她,我要他们身败名裂,沦为庶人才好。”她得意的扬起了下巴,突然眼睛一眯想到什么,低声问道:“叫人仔细盯着,从飞鸾殿出去的人回来时带了什么东西我都要知道!”
红蕊连忙应声后便返回飞鸾殿去了。
突然,身后“咔嚓”的一声,孟思娴急忙转身,却没看见什么人。她生怕惹出事端,便带着一行人快速离开了。
暗处,梅嫔躲在角落里大气也不敢出。等孟氏一行人走远了才慢慢地走出来,她被吓得不轻,经过飞鸾殿时和柏殊予迎面撞上,还好柏殊予及时伸手扶了她一把才没摔倒,梅嫔不敢多待,柏殊予看她慌慌张张的也不好出口询问,只看她道了谢跌跌撞撞的跑远了。
隔天红蕊被柏殊予逐出飞鸾殿,她是柏殊予从城外直接带进宫的还未入宫人名册,离开时也没有人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