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点 | 权健们说：我不是药渣
一
美国佛罗里达州居民沙瑟受到一封信函，他有些惶惑，因为如果不出意外，肯定是逾期未缴的医疗账单。
但当他打开才发现，原来自己此前欠下的“天价”医疗费，已经全部被缴清。
替他还款的是一家名为“瑞普医疗债务”的机构，像沙瑟这样得到帮助的，还有25万人。这家机构创始人称 “这是随机的善举，也是没有附加条件的馈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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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普创始人之一、执行长安提可(Craig Antico)说：「这是随机的善举，没有附加条件的馈赠。）
同是这一天，国内的一家地方三甲医院的楼梯口，张阿姨打完了最后一个电话，但依然没能借到女儿转院需要的费用。
这天早上，医生刚刚找她谈过话，给了她两个选择，要么转院，要么出院。
在没借到钱的情况下，她只好来到了医生办公室，用近乎哀求的口气希望医生让女儿住一段时间。
在好不容易得到许可后，她又提出了一个在医生看来很过分的要求——能不能只给女儿输最便宜的药？因为即使住下来自己也无力支付更多的费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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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听胸外科其他患者家属说过，医院会给病人输贵的药去赚病人更多的钱，虽然她想不通这是为什么，但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她只好有些“不礼貌”地说出了自己那个要求。
而她得到的，当然是医生的白眼。在她刚走到医办室门口时，便听到一个医生说：她们家事情最多。
她回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
这样的情景，张阿姨并不陌生，几年前她的母亲同样是因为肺癌离世，去世前在医院她也接到了医生开出的出院通知。
那时候她痛苦少一些，一是因为自己兄弟姐妹有好几个，二是因为母亲年事已高，狠狠心就能把母亲接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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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女儿不一样，她舍不得让女儿在家里等生命的最后一刻。
但关键，是没那么多钱。
二
亲戚虽然没有借给她钱，但为了表示关心给她出了很多主意。
有一个远房的亲戚偷偷告诉张阿姨，他在天津的一个肿瘤医院认识一个医生，专门给人治疗晚期的肺癌。不仅费用低，而且效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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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阿姨头脑还清醒，她知道肺癌晚期无法治愈，自己之所以想让女儿住院，并没有抱着治愈的希望，只是不想全家陷入等待死亡的绝望中去。
后来一打听，她才知道这个亲戚就是个卖鞋垫的，他怎么会认识医生呢？而且表现地那么殷勤？
天津、肿瘤医院、鞋垫……
三
但是像张阿姨这样痛苦但清醒的有很多，但也有很多在巨额医疗费用和疾病折磨之下，痛苦且糊涂的。
因为没钱，他们无法在医院接受正规的治疗。无论患者还是家属，内心都无比脆弱。面对各种检查结果，那种希望从医生嘴中听到好消息的心理，没有经历过的人恐怕难以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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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像权健一样售卖保健品的这些伪医学机构，就有了切入点，他们不顾家属的痛苦，甚至不顾患者的生命，在他们的眼里，只有两个字——业绩。
我们总爱把人性之恶挂在嘴边，但无法具体解释这个词条的概念。
权健们的出现，让我们能够感受到这种恶会到什么程度。
“100元治疗子宫肌瘤”“骨癌、卵巢癌、宫颈癌药物癌症治愈率62%”，这些赤裸裸违背医疗常识的说辞，那些毫无医学基础的加盟商和下线，一次次刷低人性的下线。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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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年时间、百亿帝国、7000家火疗店、无数的天价保健鞋垫、负离子卫生巾，权健用一套近乎荒谬的说辞，诓骗着无数在疾病中挣扎的普通人。
有人损失钱财后警醒，有人却因为丢掉了生命而再没机会控诉，但更多的参与者已然被洗脑。
他们所相信的，绝不是权健的药物救活了多少人，拯救了多少个家庭，他们所沉迷的，是身边那些开上奔驰、宝马的同事脸上写着的“这就是成功”。
让这些人去杀一个人，他们不敢。但如果害一个人而能得利，他们唯恐自己落在人后。
火疗中那些被烧伤的客户、癌症治疗中那些身体迅速垮掉的临终病人——他们所做的，比杀人更残忍。而他们因无知而体现出来的麻木，让人性之恶有了最好的诠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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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媒体对权健进行的暗访视频中，能明显感到这完全是一个坑。
那些给客户做火疗的加盟店店主，没有任何行医背景。说出来的话让人冷汗直冒——“火疗不难，只要胆大心细就成”，说这话的是火疗店店主，而在加盟之前，谁知道他是不是一个杀猪汉呢？
通过网络报道和身边的听闻，我们不难给“加盟”权健的那些人来一个画像——他们绝大多数来自于社会的底层，并且大多都曾有过被天价医疗费用逼到绝境的经历。
或者自己或者家人忍受着难以治愈的病痛，病痛是不幸，但对于需要发展下线的他们来说，这又极其具有说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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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权健事件爆发后，我听亲戚讲了一个权健会员的态度。
在加盟权健之前，他在村里开理发店，顾客中老年人居多，所以他听惯了老人们说着自己难以名状的病痛，也听着很多人因为没钱而得不到治疗的窘境。
他从这些老年人的絮叨中，看到了商机。关掉理发店后，他和妻子一起干起了权健。短短三年时间，他们开起了宝马。
在丁香医生曝光权健之后，他自然执迷不悟，他说自己从来没有害过一个人，即使知道药毫无作用，但权健的那一套说辞也能在病人身上起到心理作用。
他跟人说，很多病中的老人，单单是跟自己聊半天时间，精神状态也会好起来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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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关于他们“骗”了多少钱，又把多少家庭带入经济恶化与疾病恶化的恶性循环，他则绝口不提。
搞掉权健，是如今互联网上最大的共识。但搞掉之后呢？
如果解决不了人们在天价医疗面前的无力感，那么倒下一个权健，他那些自以为是的会员，又会弄出不知多少个小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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