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碧华：来自阴间的文妖

读者给李碧华最多的评价就是“恶毒。”

我是她狂热的读者。我不仅爱她的文字，还爱她的灵魂。我写下这句话之后很羞愧，我知道李碧华一定会笑我，我没这个资格。

谁都没资格爱她。

《霸王别姬》张国荣

李碧华的故事有聊斋气。但她独成一家，风格迥异。曾有人拿她和张爱玲对比，她淡淡回应：“每个作家都是独立的个体，我不愿意像谁。”——我多迷恋她冰冷的傲气。

她似是要说人间不值得，可笔尖落下来就成了对红尘的痴恋。她写甜滋滋的辣，齿腔中欢蹦的婴胎，这辣直呛出眼泪。她写酸溜溜的苦，舌尖萦绕的甜腥气，这恨令人愤然摔碎破碗，化成悚然飘荡的转世女鬼。

她的笔下，甜、酸、辣，百味糅合——人间至味。

她擅长写女人的痴傻、敏感、多情、癫狂、焦虑……

她一定是让男人害怕的女人，可我那么那么喜欢她。因为性别相同？我不知道。

《青蛇》王祖贤张曼玉

她写：“庄周爱上梦，只是蝴蝶不愿意。”

她写：“留得青山在，已经没柴烧。”

我敢肯定，李碧华绝对不厌世。她有美好的幻想，她可以营造一个盛大甜美到令人恋眷的梦。但她最终要把梦境撕裂，要把丑恶揭露，要让你面对巨大的落差痛到体无完肤……她恶毒。

她写：“这便是爱情：大概是一千万人之中，才有一双梁祝，才可以化蝶。其他的只化为蛾、蟑螂、蚊蚋、苍蝇、金龟子……，就是化不成蝶。并无想象中的美丽。”

她善于隐喻，善于把意境扩大。她的爱情隐喻常常可以引申到人生中很多残酷幻灭的事物身上。就如这句：社会中的激烈竞争不过如此，人人都割肉卖血，但能修成正果的终是大浪淘沙。她用平淡的语气写尽了血淋淋的现实。太残酷，却让人忍不住地想看她的残酷，和她一起撕心裂肺地痛。

《胭脂扣》张国荣梅艳芳

每每读完她的故事，留下的便是挥之不去的怅然。那种迷茫感可以维持很久，突然想起时，心脏便隐隐作痛。她的故事就是这么厉害，可以在读完很长时间后，又在瞬间猛然将你的五脏六腑牵连起来。

深爱这俗世，深爱这艳丽无骨的皮囊，深爱这辛辣酸爽的功名，深爱这虚伪无物的真情。——都是尘埃灰烬。

深爱她的文字。

于是甘愿被烈火激愤地烧尽，尸骨无存，留一片荒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