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了外公一双鞋

        在我小的时候，妈妈经常把我送回外公家。爸妈都好忙，忙着去打工挣钱，爷爷奶奶去世得早，所以我大部分的童年都是跟在外公的后头长大的。

        外公于我，如父如母，他常常带我去赶集，买给我包子或是糖，外公从来不吃，他说那些东西都是小孩子吃的，他还说他牙不好，不喜欢吃。

        至今我还记得他从里面的衣服的布袋使劲掏钱的样子，那些为数不多的钱，被他妥帖地藏在他身上最安全的地方，只有为我买零食的时候，才会小心翼翼地掏出来。我吃着香甜的糖和包子，觉得外公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后来念小学了，每个学期开学的时候，外公总会给我买一双新鞋子。他说，穿着新鞋子，读书就会变得好厉害的。我信以为真，并且每个学期考试成绩都如外公说的那样好厉害。

        每个学期开学我都很欢喜，因为并不是每个小孩开学都会有新鞋子穿的，所以同学们总是很羡慕我。

        这样的幸福一直到上初中，我离开了村里，要去镇上的寄宿学校念初中，这样的仪式才消失。虽然我已经不是那个开学时，期待外公给我买新鞋子的小孩子了，但我暗暗记下了外公的尺码——42码。

        我想，等我将来工作了，一定第一时间给外公买一双鞋子。

        然而，我可以等，外公却不等我了，上高三的时候，妈妈打电话告诉我外公住院了。外公已经八十多岁了，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我拿着平时攒下来的钱，买下了那双我看了好几回的鞋子，42码，很暖和。

      当我把鞋子套在外公的脚上时，却发现大了一大圈，当时我就哭了。外公却笑着安慰我说，没关系的，我能穿，多套两双袜子就合脚了。我很自责，以为自己记错了码数，妈妈却告诉我说没有错，人老了，脚也会变小的，她说外公现在穿的是38码的鞋子了。

        我跟外公说好，下次一定给他买一双合脚的鞋子，可是后来再也没有机会了，那个冬天，外公病情恶化，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当时他穿着的，正是我送他的那双不合脚的42码的鞋……

    我永远欠了外公一双合脚的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