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煤老板的男人吧。
①
“想不想当煤老板的男人？”
“想。”
2015.9月3日。
我送先开学的杨小毛去火车站。
两个人加起来说了11个字。
然后我就这么成了杨小毛的男朋友。
被一个女生在火车站这么强势表白，我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那个“好”还是脱口而出，不假思索。
杨小毛本来就黑，学了一个暑假的车，我觉得她裸露的牙齿更白了。
火车站人来人往，正常的小情侣拥抱告别是不会引人注意的。
但是我知道
总会有人侧目看向这边。
“不要管他们。”杨小毛揽着我的脖子，轻声说。
②
杨小毛是我们中学文科部最厉害的学生。
班主任每次把我拎过去谈心，都会和善地劝导我：“林放啊，你要是拿出你看小说一半的时间看看书，你就能超过杨小毛。”
“可我不想超过她啊。”
每次我做无辜摊手状，班主任都会挥挥手放我回去，不再多言。
老爹说班主任还是我个远亲。但我感觉班主任和我说话都小心翼翼，话也只说一半。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人难受。
杨小毛是大学霸，我努力做我的小学霸。
她考第一，我考前十就好了。反正能在一个考场就行。
听说优等生是有特权的。老师们不怎么会管杨小毛。而我在这个学校，也是个没人招惹的存在。
总之，每次借着讨论问题的由头，我可以和杨小毛闲聊好久。
哦。
杨小毛是我同桌。
懒。黑。能吃。
我总感觉女屌丝的形象就是为她设计的。只不过杨小毛是女屌丝和学霸混合体。
我觉得她除了四肢发达外加学习比我好点以外，别无所长。
③
高一来上学的那年。班主任把杨小毛安排在我身边以后，就再也没给我两调过位置。
我的位置在第一排右边，靠近走道，离门口最近。离厕所也近
“以后你要多照顾林放。”班主任拍着杨小毛的肩膀，语重心长。
有时候我觉得来上学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但是嘲笑杨小毛就很有乐趣。有时候，这也是我去上学的动力。
“杨小毛，像你这样的女生，将来是嫁不出去的。”
“滚。”
对于我的无聊调侃杨小毛总是漫不经心。
一个字打发我，然后推推黑镜框，认真做她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杨小毛，帮我倒杯水好么。”我使唤杨小毛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怕她总是会停下笔送我个滚字。
但是很奇怪，每到这个时候，杨小毛就不会骂人，只是默默去倒水。
我觉得杨小毛不聪明，每次刷那么多的题，只能比我多考一点点。
“杨小毛，东野圭吾的这本书很好看。”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杨小毛翻了一页语文书，顺便给我丢了一个白眼。
我喜欢在各种各样的课上看各种各样的小说。老师们也不会管我。事实上，大多数时候，他们都会有节制的无视我。
老爸说当年把我送到这里读书，废了很大的力气。他对我说，我该好好珍惜接受教育的机会。
我想，除了和杨小毛闲聊，反正我不会发出声音，也没怎么干扰课堂纪律。
井水不犯河水，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④
杨小毛煤老板的外号是录取结果出来那天我帮她取的。
因为她皮肤那么黑，还要去山西读大学。
煤老板这个词真是水到渠成。
那天我和杨小毛一起去学校填志愿。
班主任看到我苦笑，看到杨小毛，还是苦笑。
平时吊儿郎当，让班主任操碎了心的我超常发挥，考了全校第一。
班主任对我说，这分数能让我老爹给我找大学的时候少抽几根烟。
我不耐烦地给了班主任一个白眼。
选大学的事情，从考完试那天就开始了全家总动员。反倒我成了个闲人。
只是平时刻苦努力的全校楷模杨小毛，考失手了。
“杨小毛，你是不是故意少做了一道13分的大题来迁就我？”
“滚。”
这是漫长暑假的很多天后我第一次看到杨小毛。她学了一暑假车，似乎开心了很多。还随手撕掉了几封高二小男孩递来的情书。
据说那些小男生认为杨小毛具有一点点安吉丽娜·朱莉的气质。
“我认为他们应该去看看眼科。”我对杨小毛说。
她照常送了滚字，然后给了我胸口一拳。
查分那天，我和杨小毛通了几个小时的电话。
那个时候还没有充电五分钟，通话两小时的说法。
那部老式手机坚持了几小时后就不知道烧坏了哪，黑屏了。
我知道电话那头的她还在哭。
按照一般言情电影的桥段，这个时候我应该飞速跑下楼。骑上我炫酷的单车，飞速到她家楼下，大声喊：“杨小毛，没关系！不要哭！有我在！”
但现实是我躺在床上，门就在不远处，我却跨不出一步。
“要不我填山西去？”我拿着志愿表问她。
“滚。”杨小毛惜字如金。
杨小毛知道我很胆小，很怯懦。
杨小毛知道家人不想我离家太远，费尽方法找了所家门口的大学。
杨小毛什么都知道。所以杨小毛惜字如金。
⑤
送杨小毛去火车的那天。
杨小毛上车后，给我发了短息。
就一个字。
“怂。”
我知道为什么。
杨小毛让我去车站送她。
我扭扭捏捏，纠结了半天。旁敲侧击问了她半天：万一碰上你父母多尴尬，万一遇到熟人多不好意思。
似乎一下毕了业，走出那个长宽一样围起来的学校，什么都变得扭捏了起来。路人的一个眼光似乎都别有味道起来。
其实杨小毛早就跟家里说好。父母先过去，她要尝试一个人的旅行。
所以，送杨小毛离开的，只有我。
“杨小毛，路上小心，随时注意车上有没有怪叔叔。”我目送杨小毛走进检票口，按下发送键。。
“滚。”
回复只有一个字，但我脑海里有杨小毛泛起白眼的怪样。
⑥
一个星期后。我空着双手，老爹老娘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前呼后拥的来到学校。
学校离家只要三个小时的车程。
老爸在和学院领导寒暄。无非是什么请多多照顾等等的话语。
领导自然是一脸的和善。旁边似乎还有校报的人在拍照。
不少新生张望着，窃窃私语。我没想到自己，来这个学校的第一天就成了名人。
九月的天热得人口渴，无聊地给杨小毛发短信。
“杨小毛，你跑那么远，没人给我打水喝了。”
杨小毛已经军训好几天了。
一直到晚上才回复了我一个白眼。
我不用军训，躺在床上睡不着。缠着杨小毛问东问西。
杨小毛说她的手指没有力气打字了，于是语音。
依旧是有气无力，困意盎然。
“杨小毛，你困就睡吧。”
“嗯。”
那边没了声音。
⑦
我离杨小毛到底有多远？
我浅薄的地理知识不足以支撑我在心里默算出距离。
搜索引擎里最先蹦出来的是动车时间。
16小时22分钟？
杨小毛，原来你离我那么远。
我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车程要颠簸五个小时，下车后我就吐得昏天黑地，一整夜的睡不着。
回来后我跟杨小毛说，这辈子再也不做五小时以上的旅行。
杨小毛只是翻了个白眼：“没想到你是豌豆公主？”
语气无尽嘲讽。
女屌丝总是有无尽的战斗力。
所以杨小毛可以去那么远的地方。
我以为像杨小毛这样的女屌丝，永远都不会撒娇。
所以当室友因为女朋友的某个要求无奈皱眉的时候。我总是一脸骄傲。
杨小毛可坚强了。从来不需要照料。
说完我就后悔了。
电脑屏幕忽然弹出一个窗口。
水汪汪的眼睛的小猫配着三个字：我饿了。
“杨小毛，你变了，你不再是那个坚强的女屌丝了。”
“真的饿。又累又饿。”
“下楼，我买了你最爱吃的。”
“林放，别开这样的玩笑，好么。”
其实杨小毛挺聪明的，她知道不可能。
⑧
我决定去看杨小毛。
因为前几天杨小毛来大姨妈，我又逗她我去找她了。
没想到她真的生气了，
“林放，总开这样不可能的玩笑有意思么？”
隔着屏幕，我能想象杨小毛皱眉的样子。
她好像真的生气了。
计划了好几天，做了各种各样的预案。
提早买了火车票。室友们是本地人，说要送我去火车站。
我笑：“你们三个大老爷们要不陪我去得了。”
“送你到车站，下火车打车就好了。”室友一脸小事情的表情。
早上很早就起。我背了一大包吃的准备带给杨小毛。坐很早的公车，居然有人给我让座，室友们站在一旁陪我。
检票也很顺利，火车上有善良的大叔邀请我打牌。下车后也很容易打到了车。
没想到一路上是和善的人。十多个小时的行程，原来真的可以自己完成。
我在杨小毛的宿舍楼下给她发短信。
“杨小毛，快下楼。我给你带了很多好吃的。”
“林放！我现在很忙！”
“我真的在你楼下。”
“没完了是吧？”
我有点无奈。没想到狼来的故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只好坐在花坛上来了一张自拍发给杨小毛。
几个路过的女生侧目看我。
我想她们一定觉得在女生宿舍楼前看到这样的场景有点惊世骇俗。
心里突然又有点不好意思了。
杨小毛没有立马回复我，但我猜想她应该是下楼了。
⑨
“你怎么来了！”她来的速度比我想的要快，还有点喘。
我一时语塞，还有点尴尬，只好摊手：“你不想我来？”
“不不不不”杨小毛一连说了四个不，“我只是有点惊讶。”
我能感到杨小毛很紧张。似乎很怕我想多。
“走，带你去吃。”杨小毛拿过我的包，背在身上。
平遥牛肉、刀削面、羊肉泡馍、过油肉……
杨小毛带着我各种吃。
我一边打着饱嗝，一边拓展除了煤老板以外的山西印象。
杨小毛很喜欢吃，跟她爱睡觉一样爱吃。我给她背了一大包吃的，在下次来之前，够她吃很久。
还有很多地方没去，但是我觉得很累。
“我们去那家店坐一下。”杨小毛拉着我去休息，还买了饮料。
“你这样是嫁不出去的。”看着跷二郎腿呼噜呼噜吸着饮料的杨小毛，我很无奈。
“你不是整天嘲笑我是煤老板么，煤老板是不需要嫁人的，用娶的。”杨小毛抬头看我， “你可是我煤老板的男人。”
“杨小毛，你一脸认真的样子让我有些紧张。”我有些囧。
杨小毛突然笑了。
我想此刻我的脸一定是小学生造句里的红扑扑的大苹果。
尾声
“妈妈，为什么那边的哥哥什么没有腿？”
有时候天真的孩子，就是喜欢这么大声提问，你拿他也没办法。
“天天！”女人狠狠地瞪了自己的小孩一眼，又严肃地朝他说了些什么。
最终转头朝我，一脸歉意。
我笑着示意没什么。
转身接过杨小毛递来的拐杖：“走，煤老板，带我接着逛吧。”
我们一同走出门，继续这段旅程。
有时候，你真的觉得上帝这老头很奇怪。
他上天用一场车祸让我这一生走路变得艰难，
但也让我找到了余生陪伴我一起走路的人。
（全文完）
我们很少在大街上见到残疾人
不是中国残疾人少
而是我们的基础设施和人文关怀对这样的关注根本不够
这大概是全文灵感
朋友对我说你这故事让人看完了
内心只有一句敲里吗。
囧，我知道我不怎么会写故事
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