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珍(3)
“珍啊,你今天去医院医生怎么说?”妈妈的话打断了文珍的思绪。文珍跟妈妈说自己胸上长了个像是疖子的疙瘩,今天要去看结果。
“哦,医生说不要紧,是个良性瘤子,住院做个小手术,切掉就没事了。”文珍没敢跟妈妈说实话。
“住院得有人陪着,小斌他爸能脱开身?要不我去陪你?”想想亲家公正在住院,文珍妈妈有些担心。
“再没人也不能让你去为我陪床啊,”文珍苦笑了一声,“我问问能不能让小斌他大爷或者三叔把他爸替出来,实在不行就等我公公出院后我再做手术。”
“要不到时候你住院,就让文军把我接他家去住段日子吧。”文珍妈妈想了想又说,语气里多了几分不确定。
“还是算了吧,他跟小杨正处着,你还是别去跟着掺和了。现在我什么时候住院还没个准数,真到了那天你就先到小斌家凑合上几天。”文珍想,到时候也只能这么办了。
“我自己在家也行的。”文珍妈妈不想去外甥那里。
“你连天然气都不敢用,一个人在家连饭也吃不上。”文珍不住地摇头。
“我可以出去买包子吃。”文珍妈妈说,她就是看不上外甥媳妇那个作派,女儿从老家带回的自家种的菜她不吃,偏要去超市买什么净菜;好好的馒头要扒了皮再吃,再不就去买什么面包,其实她就是专门跟珍对着干。
“唉,我老了,不中用了,整天净等吃等喝了,什么忙也帮不了你,还不如现在就找恁爸爸去。”想想女儿的难处,文珍妈妈一脸的疼惜。
“你说什么啊,妈!”文珍上前抱住妈妈,“有你在,我就心安,什么也不怕。”
文珍兄弟姊妹四个,她在家排行老大,从小就被父母寄予重望,个性独立要强,始终以孝顺父母、照顾弟弟妹妹为己任。她师范毕业后当了老师,妹妹和小弟从上学起就由她带着,直到他们高中毕业。很多时候除了大姐的身份,她还更多地承担了父母的角色。
大弟小她三岁,当年大学毕业分在临县的畜牧局,退休前是畜牧局副局长。弟媳四十岁时做了肠癌手术,虽无生命之虞却如同废人一个,家里的大小事务都压在大弟身上。退休后两人去了北京给女儿看孩子,除了过年几乎没时间回家,更别说是照顾母亲了。妹妹大学毕业后在省城工作、结婚,生女儿时在月子里得了病,畏寒怕冷,三伏天还要穿薄棉袄,班上不了,最基本的日常家务也不能做。
小弟文军是父母的老来子,打小儿就“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又不想复读,就接了父亲的班进了县电子材料厂。那时厂子效益好,福利也高,文珍的爸爸退休前又是厂里的书记,文军在厂里混得顺风顺水,跟自己心仪的姑娘结了婚,一年后又生了个儿子。这让文珍的父母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大儿子生的是孙女,他们可是把传宗接代的希望都倾注在小儿子身上了,现在终于得偿所愿,就将儿子儿媳看做是家里的最大功臣,更是把孙子疼到了心尖上。
后来文珍的父亲肺癌去世,工厂也破产倒闭,弟媳跟人合开了个小型纺织厂,整天忙得风风火火。文军开始在厂里干电工,间或为弟媳开开车、跑跑腿。后来孩子上学了,弟媳就又招了个电工,让自家丈夫多抽出些时间照顾孩子的生活和学习。
前年春天,文军17岁的儿子突然患了白血病,虽想方设法全力救治,仍还是不到半年就不治身亡。人生最大的悲痛,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怕母亲一时难以接受,文珍在侄子的丧事全部办完后才告诉了她实情。听闻孙子死讯,文珍妈妈当场就昏厥过去,被紧急送到医院抢救,在医院住了十几天院才慢慢缓了过来。
在陪母亲住院期间,文珍就反复考虑妈妈日后的赡养问题。弟弟、弟媳刚失去儿子,精力、感情都自顾不暇,哪还有心力去照顾母亲?即使能文珍还担心母亲在弟弟家里会触景生情,再三权衡之后,她发现除了自己,母亲跟着谁生活都不合适。可想想自己当前与儿子同住的状况,她又有些踌躇,最后打电话跟老公商量,说是想带着老妈另外租房。老公对文珍的话一向是言听计从的,也觉得与儿子儿媳同住有诸多不便,就赶紧跑到中介处找房子,很快在儿子所住的小区里找到了合适的房子,并在文珍妈妈出院前一天收拾好搬了进去。
刚开始的时候文珍妈妈还时不时提出要去小儿子那里住,被文珍制止了,说让他们两口子恢复一段再说。没料到一年后文军与他媳妇突然离了婚,说是性格不合感情破裂,实际是女方嫌弃文军太没本事。
文珍妈妈心疼儿子刚没了儿子又走了媳妇,整天吃不好睡不好,文珍免不了着急上火,四处托人给她弟介绍对象。前不久文珍的同事给介绍了自家的一个亲戚,丈夫病故带着个女娃,两人相互还算满意,已处了三个多月,文珍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刻将老妈送过去的。
还是等晚上小斌他们将甜甜接走后,自己再跟小斌他爸说这个事吧。文珍宰心里拿定了主意,调整了一下情绪,松开了抱着妈妈的手,转身笑容满面地对孙女说:“甜甜中午想吃什么?奶奶给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