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血寻音》｜10.蛟龙
等钟九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清晨时分，简单梳洗了一番后便出了门，见对面穆融的屋子还是房门紧锁，便放缓了脚步，悄无声息地朝餐厅走去。
也许是起得太早，客栈中的人们好似还在做着美梦，餐厅里只有零星的几个客人和店小二在忙活着，然而就是这么几个人，却有一个是他极其熟悉的。钟九微微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也会起得这么早……
只见穆融坐在昨日吃午饭的位置，有些无精打采地喝着热茶。窗边飞来了一只小鸟挨着穆融叽叽喳喳地叫了几声，随后又扇扇翅膀飞走。钟九知道这鸟是什么，那是地府专门传递消息用的鸟，名为知信。
穆融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转过头正看见钟九朝他走过来。他还是昨日那身书生打扮，只是看上去好似比昨日多了几分亲和的感觉。穆融微微摇头，怕是昨晚睡多了，都产生幻觉了……
“公子。”穆融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向他行礼，还是客客气气的，让钟九极其不适应。
“坐吧。”钟九说着便坐到了穆融的对面。突然传来淅淅沥沥的声音，他朝窗外一看，天空中乌云笼罩，下起了小雨……
“知信鸟说什么了？府上可有何事？”
“没什么事，例行报告而已。”
穆融刚说完，店小二便端着一碗稀粥和一碟榨菜放到他的面前。
“公子要吃点什么吗？”小二见钟九来了，彬彬有礼地问道。
“嗯……”钟九看着他想了想，随身掏出二十文放到桌上。
“丰盛一点。”
“好嘞。”小二高兴地收了钱，一甩手上的抹布，这便往后厨去了。
没一会儿功夫，热腾腾的甑糕和红豆粥便端了上来，钟九一口不动全推到了穆融的面前。
“等雨停了，我们去附近的山上看看，会很费体力，多吃点吧。”
穆融停下筷子抬眼看了看钟九，他还是和平时一样，面无表情。
穆融无奈地叹口气，嘟了嘟嘴，也不客气了，夹起一块甑糕就吃了起来。
钟九见穆融如此，便知道他气消了。以前生闷气的时候，他都是这么哄的，屡试不爽。
“我当真以为公子是带我出来玩的，结果昨日在广场听您和那先生谈话才发现，还是为了公事。既然如此，也该早些和我说才是，害我白高兴一场。”穆融一边吃着一边嘴巴也不闲着，唠唠叨叨地便把心里的不满说了出来。
原来这便是穆融生气的原因？钟九微微皱了皱眉。说起来，这几年真的是忙忙碌碌，上次和他去沂州除妖，两人都受了伤，结果第二天他便接了案子跑到密林去了。自己没休也就罢了，却也没正经地让穆融好好歇歇。结果等伤好了，这休息的事儿便也抛到脑后去了……
然而，要不是那一次的密林相遇，他又怎么会认识岳修武呢……
“我之前也不知道这镇子发生了什么，才没有告诉你。不过照现在看来，好像也没什么大事。等今日再去附近瞧瞧，若是无事，再玩两日也无妨。”
“那根本就不一样～”穆融面带纠结地嘟囔着。话还未完，只觉着窗外除了细雨声，还夹杂了许多凌乱的脚步声。
两人都很默契地转头看向窗外，只见原本安静的街上突然出现了很多人，个个都慌慌张张地往广场那里跑，不仅如此，他们还簇拥着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家一同前去。外面的雨噼里啪啦的也不算小，那老人家竟连件蓑衣也来不及穿，拄着拐杖，脸上尽是恐慌……
“出去看看。”钟九话不多说，起身便走。
两人向店里借了两顶笠帽，这便出了客栈和人群走在一起。
只见广场上已经围了不少人，个个脸上都挂着慌张和愤怒的神情。广场中央站着一位锦衣华服的男子，那人一看便不是凡人，长着一双金瞳，头上还有一对银白色的角。
钟九一看见那角，心里便已有了个大概，这角可不是妖怪的角，而是蛟龙。这镇子能和蛟龙扯上关系的，多半是那位渭水河神了。
只见这男子手上拿着一跟铁链，链子另一头绑着一位少女的双手，这少女蓬头垢面，衣衫不整，脸上还有一处淤青，像是被人打过。她站在那男子旁边瑟瑟发抖，一动也不敢动。
“求河神老爷行行好，放了我们吧！我代表全镇求求老爷啦！”只见刚刚被人群簇拥而来的那位老人家，扔下拐杖，哆哆嗦嗦地跪到了地上向那男子磕头，身边的几人一个劲地要扶他起来，嘴里还嚷着“镇长大人”。
那男子理也不理，环视广场一圈，大声嚷道：“人都来齐了吗？！”
这一声嚷，震耳欲聋，直接将身边的少女吓得哭叫了起来。“哭什么哭！！”男子见此状况，竟一巴掌扇在她脸上，那少女瞬间便闭了嘴，改为了嘤嘤抽泣。
见此状况，广场上的人们都是手握拳头，心下发狠，却没一人敢上前阻挠……
钟九见状怒从心起，管他是什么原由，这般虐待旁人，也是罪无可恕了。这么想着他便要扔了笠帽上去理论。只听身后一阵大嚷，人群立刻向两边排开，将钟九他们挤到了一边。
没得片刻，两个男子掺着一位老婆婆跑了过来，这老婆婆钟九还认得，正是昨日在广场旁边哭哭嚷嚷的那位老人。
只见她看见河神身边的少女，倒吸一口冷气，一边嚷着：“芸儿！”，一边就要跑过去，还好她身后两人拉着，没让她冲动行事。
那名唤“芸儿”的少女见到他们，也再忍不住，一边大哭一边喊着“爹爹奶奶”，别提是有多可怜了。
只见河神听到少女又哭了起来，“啧！”了一声，竟从袖口掏出一把匕首顶在了她的脸上。
“我叫你不哭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刀子要挟着芸儿。镇上的人都屏息安静了下来，连钟九也不敢轻举妄动。
只见芸儿吓得嘴唇发白，别说是哭，连一句整话也喊不出来。
“你们这帮愚民竟敢告我的状！？我对你们不好吗！？……谁让你们过上好日子的，谁让你们风调雨顺的！？老子反手就能淹了你们，知不知道！！”他一边说着，拿刀的手一动，只听天上一声惊雷，“哗”的一下，刚刚还是噼噼啪啪的雨水，顿时变成了瓢泼大雨，泛起一层水雾，连视线都模糊了。
“哼！一帮愚民，还想骑到我的头上！告诉你们！日后再有这种事情，我就对你们不客气！”河神说着，突然一刀子划到芸儿的脸上，顿时割出一条大口子来。
“啊啊啊啊啊啊！！我的脸！！”芸儿又恐又疼，叫得撕心裂肺。
“岂有此理！”
钟九见此变故，眉头一皱，气得眼中带红，身上鬼气一动，便要显了真身去。只见穆融突然拉住了他，微微摇头，竟是阻他不要过去。钟九大吃一惊，正欲质问他做什么，只听耳边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古琴音，那琴音带着一股难言的力量，震得人心一颤。钟九立刻便知这琴音是何人所为，顿时心中一紧。
“嗯！”那河神突然闷哼一声，扔下手里的刀，一掌推开少女，竟捂住胸口喘气，难受的脸都扭曲了。然而这变化只持续了一瞬，河神口中不知念叨了什么，马上又恢复了常态。
“什么人！？竟敢暗算我！？给老子滚出来！”河神气得满面通红，指着镇上的人就开始嚷了起来。
“在下是终南山仙鹤观弟子，岳修武！”修武的声音从人群后面传来，带上了几分强硬和愤怒，与他平时大不相同。
“你便是那些受害人口中的河妖？！荒淫无道，残暴不仁！今日我一定要收了你！”
听了修武的话，河神顿时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你说我什么！？河妖！？你居然敢侮辱我！！”河神这么说着，两手一扬，只见天上大雨突然互相凝结，变成无数冰锥，这就要将修武扎成筛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