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娟 | 一阵风,把我的梦吹到湘西那边
儿子入睡后,我打开手机音乐,听着阿朵的《一人一花》 ,这是一首土家语、汉语,双语歌曲。我边听边刷着朋友圈,很快翻到表哥发的一条:“家在湘西州,自古山水悠悠,阿妈的背篓总放在吊脚楼,在外面漂泊的湘西人,你想家吗?”
低头掐指一数,已来广东17年。这17年在他乡求学、工作、成家。随着城市的生活过久了,醇厚的乡愁渐渐涌上心头。
“想,我想。”
我听着土语歌、欣赏着二姑爷的摄影作品。真想多听一会儿,民族语言使我倍感亲切,真想多看一会儿,生怕自己再错过家乡哪一处景色风光和风土人情。
渐渐,已有困意,依偎在儿子身边轻轻入睡。突然,一阵风把我的梦吹到了湘西那边。
在姥太(曾外祖母)家,大狼狗在院子里吠叫,大人们在堂屋里的火坑升火烧柴,吊脚楼上的青瓦还飘着一缕烟,屋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外公躺在那大石头上乘凉,我们在院子里嬉笑打闹。
我的姥太,她身着特色民族青蓝土布服饰,左襟大褂,衣领衣袖和裤子各缝有几处具有民族特色的花边,衣袖和裤子宽大,头裹青丝帕子。她坐在堂屋门前的竹椅子上,盼望的眼神眺望着远方,一望便是一整天,似乎在期盼着什么......
我依偎在姥太身旁,望向堂屋木板上贴着的神秘海报,我害怕了,一头扑向她的怀里躲着。又好奇,睁着一只眼望向海报,害怕便又躲入她的怀中。
姥太年事已高,背驼了,耳也听不清了,甚至把我们曾孙几个也相互记错。这时,我大声告诉姥太:“姥太,我是姐姐,不是妹妹”,姥太大声说:“啊?什么?”我扯着嗓子喊:“我是姐姐。”
随后,姥太用手工编织的竹簸箕挑选黄豆。我来帮倒忙了,抓起一把黄豆往脸上用力摩擦,这时,一颗黄豆钻进了我的右鼻孔,怎么弄也弄不出来,我是哇哇大哭。后面如何弄出来,已不记得。
我围绕着屋子走了一圈,木制的房屋使得阳光照射不透,屋内黑暗,我总是跑着进跑着出。我看到外婆的嫁妆——那台具有年代感的梳妆台和具有民族特色的滴水木床。它们见证了一代又一代的繁衍,经历了一代又一代的流传。
竹林里,一只庞大的恐龙在追着我跑,我跑一阵飞一阵,飞到高空中,恐龙把我抓回地上,我又飞它又把我抓回地上,如此反复,却不伤害我。梦里,我害怕极了,也跑得很累。跑着跑着,它竟追着我来到了广东。
醒后,我向天望去,微微一笑。
前年是回去过,走在大门通向堂屋的那条青石路上,看到两旁长满了枯花野草,当日欢笑声不再,我也再看不到姥太那双盼望的眼神了。生老病死,自然规律,不可抗拒,不惧怕。那时,我特意搬上一把竹椅,坐在姥太当时坐的堂屋门前,望向她当时望向的方向,我猜想着:“姥太当时在想些什么?”或者说,当我老时,我坐在那又在想着什么?看到满院子的野草杂生,地上满是落叶,冷寂的场景,鼻子一酸,眼眶一红,我,流泪了。
离开湘西时,我还小不懂,现在想来也是理解懂得。当时外公外婆一早出去做农活,姥太一早就坐在堂屋门前是在盼望着他们早点回来啊!
我轻轻拍着眼前熟睡的儿子,是啊!待我老了,他们长大,肯定也是盼着我的子女儿孙多回来看看我。
渐浓的乡愁啊!酿在泪水山水里。远去的人儿啊!永远走不出,想你念你,梦里的湘西。
End
作者 | 田娟。90后,土家族,湘西保靖人。就读于广州美术学院国画专业,爱好写作、摄影。文章《“逃”元旦的男孩》于2018年12月27日发表在《河南工人日报》、2019年1月1日发表在《临沧日报》。公众号:田儿拾光。微信:159201060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