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短文《烟花
烟花自头顶盛放。
在第一束跌入人间的前几刻,是下一朵的后继。
我跌进人潮,恰巧定格在最亮的一刹,能瞥见人头上缝好的眼睛正要脱线跳出,用胶水固定的嘴角颤动着崩开白色的胶丝。瞳孔是一片漆黑。
很快是逐渐暗沉的汹涌,一张纸人脸的棱角愈发模糊阴影越加泛滥好似要化为什么动物,我慌张地往人群中挤着,他们的身体如同朝圣的虔诚信徒,僵硬冰冷却又热血满沸腾。
当我从几个肩膀下踮起脚探出头来时,一切已经被浸泡在夜色中。
我环顾四周,猛地发现了一双双眼睛。
它们都盯着一个地方。
“真恶心啊肠子都流出来了,拍照的话会火吧?”
“可也真是糟了霉运看见这种东西,不过或许能靠这个涨波粉。”
“哈哈对前几天的那个热门不是还发......”
盯着一个它们的”同类“。
我哆嗦着往后退了几步,用身子往前一冲使劲朝前面正交谈的两个人的空隙处撞去。
像一只中箭的鸟往下坠。
我倏然扑到冰冷的地上,吃痛之余回神感到一阵耳鸣。
我没多想,只是缓缓抬起头,凝视着眼前的女孩。
乌黑的长发,猩红的血液,雪白的衣裙,刺目却看不清脸。
真像摔进雪里的木棉花。
我嚅动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噤若寒蝉的几分钟里我似乎听到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扇动了一下翅膀,可却记不起有关她的任何事情。
一切都在失去温度。
她的笑容。
————
”在吗?“我敲打着键盘,晚间的风带着寒意钻进衣裙,
”我很想你。对不起当时那么唐突就转了学。“
”这几个月你一直在给我打电话发短信吧?我都有看哦。”
“我们之前约好要在年夜一起看烟花的。”
我顿了顿,离烟花会还有一个半小时。
”我已经到了,你总会找到我的。“
”还有,“
暮色深沉,星星点点的光蔓延生长,点缀起即将到来的深沉的夜。
我放下手机,遥望着城市之后的连绵群山,一笔浓墨蜿蜒勾勒着这个我与她相遇的城市。
要是翻过山能有一个平行世界,那里的我一定要获得幸福。我发着呆呢喃道。
”我爱你。“
”离开是因为我害怕我们承担不住这份爱。”
“可我对你,又何止一句中意。转学是我趁我还没失去理智的时候做出的决定。”
“你不能因为我而被辱骂而被歧视。所谓正义出自集体。”
“对不起。谢谢你能知道这件事,剩下的我会自行解决。”
“你一定要安康,叔叔阿姨还等着你继承家业呢。”
我不打算看她的回信,抬起头和天空对视。
望不到边又黑得瘆人,可接下来的烟火,肯定会是温暖的吧?
我把手机放到脚边,还有十分钟就是烟花会了。
“是不被理解的爱,既然如此,那就掐灭吧。”
“我爱你。”
我闭上眼,耳边风声呼啸。
就一刹那,好像听到了飞蛾扑火前最后翅膀一震的声音。
我笑着向前迈了一步,
通往自由,去向永恒。
而你,是我向沉沦开战的军旗。
————
我藏在门后,窥视着天台上那个女孩的一举一动。
她正抱着膝盖痛哭而天台外则朝暾初上,不远处或许是她的手机。
我捋了捋头发,等待着她下一步的举动。
良久,她才边抽噎着边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头发掩住她的侧脸。
她穿过风,软若无骨地低下身子捡起那部手机。她好像在打开锁屏。
”嘟…“”嘟…“突然我感到裤子口袋里一阵震动。
幸好设置了静音,我小心翼翼地掏出手机。
亮屏,解锁,查阅。
”您的消息已被阅读。“
”您的消息已被阅读。“
”您的消息已被阅读。”
…
我合上手机,一抬眼就看见女孩从天台上直直地跳了下去。
白裙子一瞬被风灌满像是被击中的鸽子的丰满羽翼,而杂乱扬起的黑发,就是肆意流淌的血液。
“啪!”
眨眼的瞬间,重物落地。
我捋了捋头发,打开手机,拨号。
“任务完成。“
然后掐掉电话,我转身离去。
————
”前几日负责烟花会举办的单位楼顶连发两起跳楼致死事故。死者均系未成年少女。其中一位已在昨日确认身份并由家属领回,由记者报道称该少女家中是做高利贷买卖,故警方暂时认定为蓄意报复。而另一位少女双目被剜面目毁坏极其严重暂无法确认身份,如果有知情者希望能提供有利线索。“
“喂,110吗?”
“两个人都是自杀。”
“我在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