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有一个未眠的人
夜深了,还有未眠的人吗?
是她吗?
年过60的她,一头白发。我们都叫她赵大姐。老伴55岁的时候因癌症晚期去世,留下她一个人和一屋子的冰冷。
天塌下来了。
那一夜,她白了头。
那一夜,她不敢相信那个人说没就没了。
那一夜,200多平的房子,空了。
男人是天,女人是地,后来她常这么说。
“如果现在有一把后悔药,我一定全部吃下去!”听者落泪,如鲠在喉。
大多数时候,她就在友的店里呆着打发时间。两个女儿已经成家,忙得不见人。去别处卖衣服的店里待久了,人家也不高兴,直接张嘴撵人。朋友见老人可怜,从不嫌弃她,和她唠唠东家,说说西家。赵大姐喜欢看别人在镜前试衣服,她说看着高兴。她总说,就要穿得漂亮,这个时候不穿啥时候穿?她佝偻的背,在真丝裙里显得格外明显,苍老不仅仅刻在了满是皱纹的脸上。
推开朋友的店门,就看见赵大姐坐在藤椅里,无精打采的。适逢假期,经常凑在一起唠嗑的老姐们都陪孩子们外出游玩去了,店里少见的冷清。朋友和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打过招呼,朋友便陪我看衣服,有几款棉麻衣服看着真养眼。正说着,朋友笑了:“你看,赵大姐又睡着了。”可不,她的头不时地歪向一边,满头的白发格外刺眼。我把声音压低,朋友说不必,赵大姐睡不浓的,只是打个盹,真要睡着了,晚上可就没法睡了。中间赵大姐醒过几次,不知昏昏沉沉的梦里,她梦见了谁。
“哎呀!几点了?”赵大姐揉着眼睛问。
“快十二点了呢!”朋友笑着说。
“不行,得回去喂脑袋了。”赵大姐起身向外走去,身子摇摇晃晃的,大不如前。
“您慢点啊!”朋友帮她推开店门。
“没事,没事。一会吃完饭我再来。”
“好着呢!您一会过来啊!”
送走赵大姐,我们俩在藤椅里坐下来。
“唉!这个赵大姐实在是可怜。这中午回去就凑合着吃点,懒得动手做。有时候下点面条,就着咸菜对付几口。”
听朋友说,赵大姐年轻的时候就是女强人,自然要强势些,对老伴疏加照顾。有时,生意上的事心烦,自然也没什么好言语,老伴也就只管听着,从不反驳。他亲自下厨,饭菜做好摆上桌,总得和赵大姐一块吃才行。赵大姐的首饰都是老伴帮她挑的,别人看到总要夸几句,说赵大姐有福气。
“福气在哪呢?人都没了。要钱有啥用!唉!要是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不会整天气他了。”后来,赵大姐总是这样自责。有什么办法,人走了就是走了。
赵大姐宁愿在朋友店里,也不愿意回家,除非到了吃饭、睡觉的点。家,不再是温暖的港湾,她怕一个人呆着,尤其是晚上。她还要熬下去。她说,她不是不想好好做饭,但实在是觉得没有了奔头,女儿不理解她,抱怨她不注意身体。这种孤单就像身体被砍走了一半,永远空荡荡的,难以适应。她想他,想他生前种种的好,想他总把她当宝。
时光留影.自拍这世间只有一个你,只有一个我。你走了,回忆变成了致命的毒药,空有白发长了夜。
这世间只有一次相遇,飞蛾扑火般付出了真心。总在失去时,抽空了魂魄,不得归去。
满街的人,都只模糊成一个影,不想再看。想看的人儿啊,在这世间再也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生活变成了一座空城,渐渐荒芜。
夜深了,有一个未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