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无是处的自己

连载 守望者 20

我从没有想到李德是个内心如此丰富的人。我一直觉得他傻乎乎的。喜欢和他在一起仅仅是因为放松。因为他足够丑，足够木讷，足够知趣。
我已经忘记自己的梦想是相夫教子了。做个全职妈妈？这不正是我现在的状态么？这不正是我十几年奋斗的目标么？嫁给机长，不用工作，不带孩子，每天睡到自然醒，可为什么我不开心呢？
李德妈妈突然醒了，抓起我的手“儿媳妇，你终于来看我了。”
我惊的甩开她的手，刚想辩解。她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我，犹如做错事的孩子。我叹了口气，又把手塞进她手里，没至于和老年痴呆较真。
“儿媳妇，你真乖。可惜我被关起来了，不然带你去吃好吃的。”
听到关起来时，我的心都快被揉碎了。“妈妈，我们走，偷偷跑出去。”
她似乎听懂了，笑眯眯的站起来，拍了拍屁股，牵起我的手“嗯，我们飞越养老院。”
我拉着她一路狂奔，老人院不是疯人院。看门的大爷，看着我们撒欢，都没搭理我们。
跑出大门没五十米，她拉着我走进一家“刘长兴”。对着柜台的伙计叫了一声“老规矩。”
伙计丈二和尚，我赶快过去打圆场，我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对方点点头。“四碗豆浆，两笼包子。”我利索的扫码付钱。
稍倾，上毕。她当着伙计的面，把一碗豆浆倒在了垃圾箱里。我没耽误，扬手也倒了一碗。伙计惊呆了，目不转睛的看着我们。我们异口同声道“有钱！”
我和她放声大笑。我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她吃的非常开心，津津有味。我点起一根烟，食物很棒，但我就是提不起筷子。
看着吃相优雅的她，我突然想起自己的母亲。从孩子出生，她就沦为了不花钱的保姆。我有多久没带她出来坐坐了？
突然对方沉下了笑容。“对不起，我知道你不是我儿媳妇。”
“妈妈，我是的。”我估摸着她又开始犯病了，只能好好陪她。
“如果李德听到你叫我妈妈，他能笑一天。金，是你吧。”
我惊得说不出话来。我从来没哟见过她。她是如何知道我的呢？看着眼前的她，眼神不再混浊，灵动的不输年轻人。
“我们虽然没见过面，但是李德经常和我提起你。说实话，要不是今天遇见你，我一直认为金是虚构的。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女孩子和李德打交道呢？”
我的脸红到了脖子。“常和您提起我？”
“几乎是每次都提到。你知道的，他没有什么朋友。只能和我这个做妈妈的倾诉。当你出现在我面前，我就知道李德不是哄我开心的，真的有金。这小脸漂亮的，让别的女人好生嫉妒吧。”
听到李德没有什么朋友的时候，我真的想哭。
“李德父亲走了之后，他们就说我得了老年痴呆。X光机并不可信，大脑有没有萎缩，我自己心里清楚。”
我难受的又点起一根烟。突然她抢了过去，叼在了嘴里。“年轻时候学会的抽烟，现在只有李德来的时候能要到烟了。”
她猛吸一口“李德死了对不对？”
我惊讶的刚想辩解。她阻止了我“警察，主编，今天又是你。相反儿子很久不来了。我是老了，但是不糊涂。”
我低下了头。她突然哭了，原来还有一丝幻想，但是我的沉默彻底打破了她的自欺欺人。
她张着嘴，无声的留着眼泪。眼泪很大颗，却一点声音没有。眼泪在我眼眶里打转，我不哭，我从不哭。
直到香烟烧到过滤嘴，她抹掉了眼泪，化涕为笑“这样我就放心了，总好过我先死。他一个人该怎么办？”
她夹起包子塞进我的醋碟。“薄皮大馅儿，不吃是傻子。”我除了吃还能做什么呢？
我吃完她就夹，一口气吃完了剩下的包子。她笑了“好好吃饭，为活着的人，也为了死去的人。”
我撑得无法动弹，她扶着我站起来。我扫视到她的手环，那是一个地址，上面写着某某编辑社。那应该是李德工作的地方。
“回去吧，回养老院。”我们互相搀扶着往回走。
“你过得如何？”
我低着头，扶着她往回走。“不知道是好与不好。”
她站定了盯着我“一定要好好地过，为了活着的人，也为了死去的人。”
我看着她的眼睛渐渐的变得浑浊。等走进养老院，她又开始叫我儿媳妇了。我看着这深深的宅院，她怕是间歇性的恢复吧。我难以想象，她每次恢复的时候是如何看待身边的一切。
打开钱夹，我塞给看护厚厚一叠。“请一定要对她温柔一点。”说完我就走了，呆久了我会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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