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狗的独白
一只狗的独白
1
天已入凉，傍晚时分竟飘起了雪，落到鼻子上凉凉的。
我趴在工地大门口，想着那个大白狗好长时间没来找吃的了。
看门的老陈走过来，我像往常一样咬着食盆迎了上去，摇尾巴示好。他便高兴地在我的盆里倒了些剩饭，顺便摸了摸我的头。印象中人都爱这一招，只要我叼着食盆，就会有人送来食物，屡试不爽。
吃到一半，我便闻到了其他狗的气息，看到门口站了一条大白狗，便狂吠起来。但无论我怎样发出警告，它还是在原地站定。我想着一会撕咬起来的话，它可能占不了上风。因为它虽然体格健壮，正值壮年，但身上却满是伤疤，伤口工整。
老陈应声而出，看到是那只大白狗又来了，便反身走了。白狗倒是被老陈的突然出现吓的不轻，连连后退，躲到了门口的草丛里。我看得出来，它更怕人。
没一会，老陈又来了，还端着一个铁盆，里边也是剩饭。他把盆放到了门口，距离自己较远的地方。我觉得它还是像以往一样，不会吃的，它戒备心太重，估计从前被人下过药。
果然它只是上前闻了闻。
老陈是个爱狗的人，平日里对我不错，也经常喂工地附近的几只流浪狗，但所有狗里，只有这只大白狗，从不接受他的食物。也许这和它的伤痕有关，我暗暗揣测。
看它肚子瘪了，肋骨清晰，老陈有些心疼，今天偏要喂进去点东西。没想到他把上前把铁盆拿回来，扭头端给我了，我刚吃了没两口，他却又把铁盆端走了。我有些恼，但细细一想知道他是为了向白狗证明饭里无毒，便没有发怒。
他又把铁盆端到了远处，这次它终于过去吃了，狼吞虎咽的同时还时不时的抬头看他有没有动作。
它一低头，我看到了它颈子上有一圈清晰的勒痕，那是套狗贼留下的。我脖子上也有一圈，当年幸而被老陈发现，才活了下来，而它又是怎样挣脱锁链的呢？
2
深冬时节，我躺在老陈刚给我砌的新狗窝里很是舒服，外边白茫茫的一片，噪杂的机器声一如往常，只不过今天怎么不见他来给我喂食。
忽然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味道，有些不对劲，是从老陈看门住的小屋里飘来的。味道越来越浓，我不安的狂吠起来，但声音湮没在嘈杂的做工声里。我想到小屋近前看看，但拽不开脖子上的铁链。
我声嘶力竭，却没一个人过来。就在此时，一个白色的身影闻声而来，是那只大白狗。它只看了我一眼，便很快循着气味跑到老陈屋前，用力刨门。
小屋破破烂烂，门也是破木板钉起来的，白狗没刨几下，便有木刺嵌进了爪子。我有些心疼，却只能在一旁大叫。它连刨带撞，也没有把门打开。
白狗听到工地内传来人声，就又跑了出去。几个工人看了看大叫的我，又看了看大门口没人，觉得我在发狂。
看着工人走远，消失在视野里，我心灰意冷，痛苦的呜咽着。
但还未等我反应过来，只感觉到一阵风，白狗的身影从我眼前掠过。它去追刚走的那个人了。
过了很长时间，它才拖拖拽拽的把人拉到小屋边。我看见它的头上在流血，却死拽着人的裤脚不放。刚才它一定被打的很惨。
老陈房门被打开的时候，那股气味很清晰，人们说是因为他晚上烧炭取暖。
接下来工地上都吵吵闹闹的，来了很多陌生的车辆和陌生的人，它却不知所踪。
3
后来，我多了一个伙伴，一起看护着这片工地。
我们俩被对头拴着，工地大门一边一个，怕我们打架。不过，它平时还是只认老陈一人，看见谁它都会躲回窝里，谁扔的饭都不吃。
开始还有工人专门来给它喂点东西，但它脾气倔得很，一点不碰。而且一次因为一个男人靠的太近，它在他小腿肚上留下了一道咬痕。新添的那道伤疤，让它的样子更加丑陋了。
最后没人来看它，也没人再正眼瞧它。反倒是我因为叼盆子的绝活，他们经过大门的时候，时不时会给我扔下点吃的。
近日工地的人渐渐少了，一个个提着背着行李的人走出来大门就没再回来。老陈也走了，临走那天他给我们盛的饭格外的多，眼神也格外复杂。
“我回家过年了，车上不让带狗，你们好好保重。”他摸了摸我们的头，费力的扛起一个大袋子，走了。
工地上基本没工人了，只剩下几个人，我们的饭也越来越差。老陈走后，白狗也不吃其他人拿来的食物，但无奈脖子上的链子拴得紧，逃脱不掉。说实话，我为它着急，这样下去，它很快会被活活饿死。
4
清晨，鞭炮声吵醒了我，近来噼里啪啦的声音越来越多。
有个陌生的男人给我们端来了饭。
“快吃吧，我们要走了。你们吃完也好上路。”他笑着说。
我刚准备下口，却闻见一点异味。不是往日里的酸馊味，而是有些刺鼻。最后我们都没吃。
“让你们死的舒服点，你们还不领情，等着。”他说话恶狠狠的。
不一会，他回来了，手里拿来了一根长绳子和一根棍子。二话不说，就拿起棍子给了白狗一棍，正中头部，它被打懵了，我闻到了血腥味。
男人将绳子套到它脖子上，解开了拴住它的铁链，便将它拖到对面几米高的小楼上。
他站在楼顶，将白狗悬在半空中，想将它吊死。我只能远远的听着从它快被勒断的喉咙里发出的惨叫声，看着他在空中惊恐无助的挣扎。
一只狗的独白
我朝男人怒吼，狂吠，但无济于事。
我不知道它曾多少次从死神手里挣脱，但这次，它在劫难逃了。它唯一一次相信了一个人，被他收编，没想到竟落得这样的下场。我不知道，它心里后悔救他了没有？
渐渐的，它的身躯不再摇晃挣扎，男人拿来了一桶滚烫的热水，一把刀，熟练的剥皮，切割……
不一会，他拿着绳子走近了我。
5
本文部分情节取材于真实故事：白云一男子天台虐杀动物，小狗被当场吊死。
记者找到工厂的老板时，他说：
一只狗的独白
问到狗被吊死后的去向，工人这样回答：
一只狗的独白
工地看门狗因为过年没人饲养而被杀，或是被卖给狗贩，被迫流浪的事件很多，并不只这一例。
他们回家团圆的时刻，也正是它们的死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