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尸还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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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纸婚书,不,退婚书,在这寒冷的冬季,它却显得有些薄凉。
她希望它的到来,却不希望是以这种方式来的。
他父亲离去时,那本来笔直的身躯突然佝偻了,那一瞬间,她的眼中突然多了许久心酸,可她什么话也没说,因为也不知道说什么?
自己的父亲在叹息中,把退婚书递到她的手里:“你沈伯父为了你的,才这么做的,沈易没有多少时候了。”
“他熬不过这个冬天吗?为什么会那么突然?”一个月前她听到他病了,可没想到这么严重。
“是熬不过今晚了。”自己父亲惋惜地叹了口气,“你沈伯伯就这么个儿子,哎...”
过不了今晚。
纵然不愿意嫁给他,但从来没想过会用他的死来结束这种关系,虽然自己有时候恨不得他会突然消失,但终究没有下过那么狠的心。
直到深夜,她依旧无眠,无论添了多少碳火,却总是一股冰冷。
冰冷的雪夜,本来万籁俱寂的宁静突然被院子外那突然间的啼哭所惊醒。
是猫头鹰的叫声。
他去了,他这一生短暂,却也无奈,父亲在塞外驻守多年,直到前些年才调回来,但却再也管不了他,整天不学无术,胡作非为,花天酒地,纸醉金迷,最后在为了一个歌姬而打伤他人,判了监牢之苦。
他的父亲沈北希觉得愧对于他,便辞官带着他,回到这家乡,可是纵然天伦缘薄,就这么去了。
其母南小婉在为他穿下亲手绣下的蟒袍,亲手抱着他,送入棺中,泪早已流干,但心却在滴血。
儿子纵然不成器,可是对他,除了愧疚,没有什么了,看着他死去,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乖巧地躺在那素白的尸单上,没了顽劣,多了太多的憔悴,“为什么,到现在,你才会乖乖地呢?”
她又开始低声啜泣,拉着他冰冷的手,可他再也感觉不到温暖了。
最后在众人的拉扯中,南小婉才离开,盖上棺木。
白发人不能送黑发人,他就那么孤零零地被仆人抬出去了。
雪越发地大了,众人寸步难行,最终一个趔趄,一个仆人的摔倒,整个棺木滚了出去,突然天际间雷电交加,一道闪电劈下,直接把棺木炸飞,裂成好多片。
仆人们也顾不上找尸体了,匆忙回家报信。
沈北希听到这个消息,差点没当场昏去,只好一个人闯入雪中,无论如何不敢跟自己妻子说这些。
难道是自己杀敌太多,杀业太重,得来的报应。
可是到了现场,却没想到尸体,却发现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年正在吃着自己儿子散落地上的贡品,在风雪中赤着脚,瑟瑟发抖。
没找到自己儿子的尸体,在怜悯中,准备掏钱给这小乞丐一些碎银子,可是走一看,那乱糟糟地头发下,不就是自己儿子的脸吗?
身后的仆人吓得一哄而散,他呆立许久,这才试探地触摸下他,虽然浑身冰冷,却是活着。
“苍天有眼,没想到雷电把他给劈活了。”
他连忙脱下自己的衣服,把他抱住,往家里拽去,他似乎很饿,也不反抗,就默默地吃着,随他拉着。
“夫人,夫人...”
他的声音在离家还有半里时,就开始扯着嗓子叫了。
本来丧气的一家,突然又有了生机,这一夜,一家的幸福。
可是,他根本就不认识父母了,什么不认识这个世界,他失忆了。
连夜请了大夫,但没查出什么问题,甚至比以往还要健康着,只是不记得自己的一切,如同一张白纸。
一张白纸。
沈北希高兴地一夜没睡。
“夫君,虽然易儿死而复生,但为什么你听到他失忆,却更高兴些呢?”
“他什么都忘了,也忘了自己的不好,如同一张白纸,那么我们可以重新教好他,忘记过去,多好,明天我要去请教书先生去了,武术教习,我们终于可以好好教他。”
但他想错了,他没有再顽劣,但先生却教不了他了,他不记得所有的事,却变得满腹经纶,武术教习也被他一掌震飞,不过两三天,再也没有先生教习上门了。
他也不在是他,从不进书房的他,却变得喜欢看书,甚至连装扮也改了,原来的紫金冠,锦袍,金丝靴换成竹冠,棉衣,马靴,穿得朴素而又低调。
沈北希有些难以理解,人可以忘记一切,可是为什么,他多了那么多他曾经不可能会的东西。
“难道他以前是装的,故意气咱们?”沈北希疑问。
“不可能,他被我惯坏了,会点什么,我怎么会不清楚。”
“难道是借尸还魂?”
“是啊,身体是我们儿子,但魂魄却不是。”沈北希想了想,“他这些天从来不愿意叫我们爹娘。”
“以前他也不叫爹啊。”
“可感觉不一样,以前我看到他对我的怨,如今却觉得,他看我们,是十分的陌生。”
“我也有这种感觉,陌生感,可是要真的是这样,那我们...”南小婉不知道怎么去想象了。
“我也不知道了。”
“我不管,我就当他是我儿子,无论如何,他的身体是我给的,就得当我儿子。”
“哎。”
“我记得婆婆生前留下一个锦囊,说咱们将来要是遇上难以解决的怪事,可以打开看看。”
“对。”
“快找找。”
“在哪儿呢?”
“在你的护身符里,每次上战场,我都给你的那个护身符。”
沈北希连忙从从自己的铠甲上扯下一枚护身符,把线挑开,确实有一封发黄的书信。
他连忙打开,却见:
“北希,当看你看到写封信,我想,小米儿已经复活了,以前你总是觉得娘装神弄鬼,但不知这世间本就有鬼神...”
“小米儿...”
倘若不是看到这封信,南小婉无论如何想不起来这个名字,这是她大儿子的乳名,可是当时在怀他的时候,为了跟沈北希比武,失去了他,那时候他已经怀了七个月多了,这么多年,因为有了沈易,却把他忘记了?
沈北希接着念:“小米儿未出生而横死,魂魄太弱,整日游荡在小婉身边,不愿离去,直有等到魂飞魄散,才能散去,我可怜这个孙子,便把他送去城隍庙,求城隍收留,城隍爷断言,十八年后,他将再次成为你们的孩子,而易儿却是来讨债的债主,他会在沈家十六年,十六年后离去,种种的一切,我也不明白,城隍说,是你们的造下的业障。”
“十六年,今日就是易儿的生辰啊。”
“是啊,整整十六年,小米儿,十八年,我们...”
“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大儿子借小儿子的身体还魂,这...”
“我们到底做了什么...,要如此折磨我们。”
“怪我,杀业太重。”沈北希轻轻地抱住她,低声道,“我想相信娘留下的遗言,易儿命薄,我或许对他有所亏欠,但你却没对不起他,生老病死,在所难免,小米儿是咱们年轻时候任性害死的,如今他能回来,我们应该好好弥补。”
“我们为易儿修个衣冠冢吧。”南小婉心里悲痛,但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曾经鸡飞狗跳的家,突然变得平和,南小婉再没有因为自己儿子惹祸而大动肝火,他似乎从来不会让自己操心,跟沈易除了长相,再没有相似之处,于是乎,给他起个新名字,沈小米,或许幼稚,但不愿意他再长大,去弥补自己曾经的过失。
今日好不容易,在她的要求下,沈小米离开书房,让仆人带他去玩,但没多大会儿,他就回来了。
他满是不好意思地站在南小婉面前。
“怎么了?”
“少爷把银子花完了。”仆人解释说,“他被人骗了。”
“骗了?我给你一百两,你怎么花的?”南小婉有些好奇。
沈小米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买了冰糖葫芦,还有...还有...”
他说不清楚。
“少爷的冰糖葫芦是一锭银子一串,还有包子给人家两锭。”
“这么付钱,给你多少也不够啊。”南小婉终于发现问题了,“你是不是不知道怎么付钱?”
“人家给城隍爷爷都是一串一串的,我觉得也是,可是你给我不够呢。”
南小婉被他给逗笑了:“那给城隍庙爷烧的是纸糊的,不过你怎么会懂呢,以后娘带你出去哈。”
“不要,我不要出去,人太多了。”他固执地回头就走。
南小婉有些无奈,现在的他,就是个固执的小孩子。
沈北希丝毫不在意,只要他开心,他就砸银子,如今退出仕途,商场上,亦是十分顺利。
难得清闲一日,便想去带沈小米出去散心,可是夫妻俩到了他的房门前,却发现房中无人,南小婉匆忙叫来仆人:“少爷呢?”
“他...”
所有人不知道。
“还不快去找...”一向稳重的沈北希几乎是吼出来的,他现在懵懵懂懂,走丢了,如何去找。
他在哪儿?
城外的原野上,纵然冬日的萧条,但霜花满地,他开心地摆在冰枝上,朝着城隍庙的方向而去,去看望自己的城隍爷爷。
但他迷了路,迷失在原野之上,但他并没有察觉,走到日暮,再也找不到方向,只好无奈地蹲在草垛上休息。
迷离的夜,他有些孤单地躺着,有些冷,他给自己卷了好多枯草。
突然听到一阵匆忙的马蹄声,他开心地跳下草垛,想去找骑马的人,或许他能带自己回家,他后悔乱跑了。
他刚刚跳下草垛,那马队就冲过来,似乎完全没搭理他,径直冲过来,马背上,似乎有女人的啼哭声。
他有些生气,居然不停下来,突然纵身一跃,直接把那马背上的人踹飞出去,自己坐到马上,抱住那啼哭的少女,可是他并不会骑马,马一受惊,直接把他们两个撂飞出去。
但他还是稳稳地抱着少女落地,其他骑马的人顿时把他围住。
“谢谢你救了我。”少女连忙答谢,原来是与沈易退婚的东方家小姐,东方静初。
月色太过于昏暗,她没能认出他。
“臭小子,找死。”话还没说完,刀锋从马背上向他砍下。
他迅速推开东方静初,纵身跃起,避开刀锋,一脚一个,直接把他们全踹下马,那些马匪并不会什么武功,被沈小米随手从地上捡起的枯木一个个拍晕,手法干净利落,十分老练。
东方静初好奇问道:“你这是什么功夫?”
她忘却自己刚才地狼狈,被沈小米的手法弄得有些好奇。
“拍野兔用的。”他如实回答。
“小姐,你不觉得他有点眼熟吗?”一同被救下的丫鬟突然一脸惊恐。
“怎么了?”
“他是沈少爷,沈少爷已经死了好多天了,不会是头七吧?”
东方静初认真一看,顿时吓得汗毛都竖起来,的的确确是他啊,一身素白,披着长发。
“你能带我回家吗?”沈小米突然睁着大眼睛,凑到她的面前问她。
她吓得差点心脏没停下来,但还是答应了,或许他是头七回魂,有些懵,但却挺可爱的小鬼。
一起走了一段路,他就一直像个游魂一样跟在她们背后,不说话,走路也有些飘。
刚开始有些害怕,但慢慢地东方静初也就习惯了,一直走到城门口。
“到家了...”沈小米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了一声,吓得东方静初拉着自己的丫鬟落荒而逃,生怕他是不是要干嘛了。
等她们回到家,却发现自己父亲正在焦急地徘徊着,一看她回来,连忙上前:“你怎么这么晚,找你的家丁碰上了没?”
“我们碰上劫匪了。”东方静初委屈地趴在自己父亲怀里哭了。
“那你们怎么回来的?”
“是沈少爷的鬼魂救了我们。”丫鬟连忙解释。
“沈易?他没死,那来的鬼魂。”东方明看着自己女儿,有些疑惑。
“他没死?”
“是啊,今天他爹传来消息说他没死,可是今天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这会儿在全城找呢。”
“这...”
“小姐,咱们是把沈少爷给扔在城外了啊。”
“那他没死,干嘛扮鬼吓我们,虽然他救了我,不对啊,沈易怎么会那么厉害,十几个马匪被他轻松解决。”
“先不管那么多,我们赶紧报案,去找你沈伯父说清楚。”
可他们到沈家的时候,沈小米已经在家了,蜷缩在被子中,瑟瑟发抖。
“他怎么了?”东方明连忙问道。
“哎,在野地里冻一天,这会儿病了,没事,大夫开了药了。”沈北希连忙陪同东方明去客厅。
客厅之中,东方静初绘声绘色地把今晚的事情解释一遍,听的沈北希和东方明一愣一愣的。
“易儿一直会功夫?”东方明有些疑惑,在他的眼中,沈易无论如何没有这个能力。
“哎,说来话长啊。”
东方明理解,突然看着自己女儿,问道:“沈兄啊,既然易儿还活着,我们两家的婚约就不能退,你看如何?”
“他不是易儿,只是长得一模一样。”沈北希解释道,“他是我的另外一个儿子,沈小米。”
“沈小米?”东方明有些疑惑,“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我不是有个大儿子嘛。”
“小米儿,你们不是把他给...”
“他是被人偷走的,当时怕我父母难过,就说是...”他扯下这个谎,毕竟沈小米的归来,实在有些诡异,他不愿意被人知道,哪怕是东方明。
“原来是这样。”
“是啊,易儿去世之后,他突然就被我们找到,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虽然聪明,但现在却不谙世事,所以成家立业,怕有些仓促,既然两家婚约算已经解了,静初啊,伯父不勉强你。”
“这样啊。”东方明有些理解,两人又聊许久,这才告辞。
回家路上,东方明突然问道:“丫头,如果爹要把你嫁给小米儿,你愿意吗?”
“我不知道,爹爹做主吧。”她确实不知道说什么。
他想了想,终是没有再问。
可是她的心里,对沈小米充满了好奇。
送走东方明,沈北希回到沈小米的房中,他靠在南小婉的怀中,安静地睡着,南小婉眼圈红红,似乎是哭过了。
“孩子不是回来了嘛。”沈北希轻声安慰。
“你说在再野地里冻了一天,我能不心疼吗?他什么时候受过这个罪啊。”
“那他去城外做什么?”
“他要去城隍庙,说是去找城隍爷爷。”
“城隍,母亲把他寄养在城隍庙,他对那儿有感情,等他好了,我们带他去吧。”
“嗯,你去休息吧,我要陪着他。”南小婉低声示意他离去,生怕吵醒沈小米。
一夜的疲惫,她累得趴在沈小米的身上。
“娘。”
他突然开口叫她,这是他从复活以来,第一次开口叫她。
“哎...”南小婉的兴奋中,带着哭腔,“你终于肯叫娘了。”
他又不说话了,许久突然低声问一声:“开饭了吗?”
“儿子,你饿了啊,我去做。”南小婉连忙兴奋地冲出去。
母子间从来没有像如今那么融洽,但他依旧像个未经人事的孩子,只是他毕竟已经成人,总是被自己约束在身边,总归不好,于是只好请了东方静初,让她带着他,跟同龄人玩。
河畔,凉亭。
东方静初认真地打量他许久,这才开口:“模样还是那么让人讨厌,不过,你确实不是他。”
沈小米似乎并不在乎她的评价,反而满是心事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有什么说呗?”
“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帮我?”
“姐姐我菩萨心肠呗。”东方静初笑笑,“你想去哪儿玩呢?”
“我不知道。”他低着头,就像个没有玩伴的孩子。
“走吧。”
她也不知道带着他去哪里,找姐妹们吧,她不知道如何解释他的身份,她们大多都知道她和沈易的事,去了麻烦。
两人在街上兜兜一圈,一前一后,他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在东张西望,看到感兴趣地盯上去看看,不然就一直走,完全不理自己。
直到走到香雪楼。
以前沈易是这里的常客,走到门口,便有七八个拦客的姑娘把他围住:“沈少爷,最近都不来看我们。”
“不要拉我...”沈小米努力想挣脱她们的手,奈何她们人多,眼看着他就要被拉进香雪楼。
“都给我滚开。”东方静初异常愤怒,吼一声,把所有的姑娘们都镇住了。
她趁机把沈小米从女人堆里拽出,捏住他的耳朵,便匆匆离去。
“原来找了个母老虎啊,难怪沈少爷都不来找我们了。”
听到这话,东方静初拉着沈小米到了没人的街巷,愤怒地一掌又一拳地落到沈小米的身上。
他没有反抗,十几拳后,他这才轻轻地哼哼。
“你干嘛不阻止我啊。”她有些心疼,替他擦去血渍。
“你不开心,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是你弟弟,他让我丢尽了脸,我一想起他花天酒地,窑子度日的日子,我就忍不住,所有的姐妹都笑话我,有个那样腐烂的男人当未婚夫,你们长得太像了,对不起。”
“不是像,我们本来就是一样,我的身体,就是他的,我回来,等到明年鬼节,我又该回去了。”
“你说什么?”
“我不是人,我是鬼,只是我想体会下家的感觉,城隍爷爷才让我借尸还魂一年,一年之后,我会离开的,你不用难过,不用嫁给我的。”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悲凉:“可是,这些天我想离开了,我怕我到时候舍不得走,我爹娘会再经历一次悲痛,我后悔了,你能带我去见城隍爷爷。”
“你在开玩笑吗?”
“没有...”
“你感觉不到我的心跳的,因为我是死尸,只是被城隍爷爷用千年冰晶冻住,让它不会腐败。”
东方静初连忙靠近他的心口,果然没有心跳,也没有脉搏,没有气息。
他真的是个死人。
东方静初一惊,一个趔趄,后退了好几步。“可是你爹娘没发现你还是尸体吗?”
“我是鬼,鬼有鬼的办法,让他们产生错觉,是可以做到的。”他很无奈,“我想回城隍庙,可是,我实在不认得路。”
“傻弟弟,那你更应该陪陪爹娘,你匆匆地走了,他们该多痛苦。”东方静初纵然还是有些紧张,但并不那么怕他。
她轻轻地挽着他那冰凉的手臂,很认真地看着他,“那你会继续回城隍庙当小鬼吗?”
沈小米点点头,似乎很确定。
她叹了口气:“可是你好不容易给他们希望,如今却……”
“我也没办法,或许不该央求城隍爷爷帮忙。”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无奈。
“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城隍爷既然能让你借尸还魂一年,难道不能更久些?”
沈小米摇摇头:“这冰晶只能让我维持一年,一年以后,尸身腐化,我的魂魄就会无法依附。”
东方静初只能无奈地看着他,心里少了很多怨恨,却多了一份怜爱,但她终究无法解决,只能原原本本地把这一切告诉沈北希他们。
“静初说的是真的吗?”南小婉眼中噙着泪,她自然无法接受,可却不知道如何是好,“我们去求你城隍庙爷爷,好吗?”
城隍庙。
城隍看到他们,什么都没问,便无奈地摇摇头:“我的能力只能让他借尸还魂,一年,这冰魄也失效,他的肉身将腐,我的能力有限,只能把魂魄抽回。”
“难道没有其他什么解决办法嘛?”沈北希有些无奈问着。
“自然是有,但这事啊。”城隍怜爱地看着沈小米,“替他找个活人的躯壳,便可以。”
“这…”沈北希不知道说什么了,毕竟这想法本身不现实,也不可能,谁又能把自己躯壳给自己儿子。
城隍沉默许久,这才又开口:“城东有个土财主,有个傻儿子,对吧。”
“对,那是我舅舅。”东方静初连忙解释,“我舅舅的小儿子才十岁,确实是个傻子。”
“他的魂魄不全,三魂七魄少了三魂,剩下七魄是没有神智的就是活死人,能吃能睡,却没有思想。”
“那……”沈北希无奈摇摇头,“纵然是傻子,我们也不能……”
他心终究善良。
城隍笑笑:“他的三魂其实也个肉身,当年原主人受到惊吓,七魄离体转世,三魂留在原来的身体,这身体应该有二十多岁。”
“你是说只要把他们的三魂七魄汇成一人,那么就会多出一个身体,那小米就可以借他的躯体重生?”南小婉迅速就反应过来。
沈北希连忙问:“这另外一个孩子在哪里?”
“前面三清观的一个小道士,你们去看看他吧。”
马不停蹄,几人已然当日就到三清观上,但却没有一个傻道士,正疑惑之时,观主带着一个模样清秀,甚至俊俏得比东方静初都是柔美的小道士。
“小姑娘?”东方静初顿时有些好奇。
“只是模样清秀些,倒是个男人。”观主解释,“当年他年幼的时候,受到妖魔惊吓,七魄离体,我当年想找回时,发现他的七魄竟然已经转世,只能将他留在身边,只是失去七魄,便浑浑噩噩,可怜这孩子。”
“那观主可愿成全?”沈北希纵然只是轻声问,但也似若哀求。
观主沉默良久,这才开口:“成人之美,这倒也是好事,但有些后果我便跟你们说清才好。”
“还请观主明言。”
观主点点头:“既然已经知道他的七魄在何处,我自然可以一同将他三魂归位,那孩子便会恢复成常人,但记忆混乱,具体会如何,我们也不知道,但不碍事,适应适应了,也就好了。”
“那倒无事,总比现在好。”东方静初感叹,“那还有其他问题嘛?”
“沈小米要用我弟子肉身还阳,也同样的,他跟你们不再有血肉之亲,只是魂魄,是你们儿子的,还有,这肉身的记忆、习惯甚至其他一些原因,会让你儿子性情大变,但也无事,我这徒儿倒也是良善之人。”
“没问题。”
“那就最后一个问题。”
“何?”
观主伸出手,指了指功德箱。
沈北希立马从怀里掏出一张万两银票,观主顿时惊呆了。
“这点心意,还请观主代为收纳,有劳观主了。”
“那老道就不好意思,此处清贫,我也不推就了。”
“待犬子还阳,定有重谢。”沈北希就是散尽家产,也会无所谓的。
一切既然已明朗,便去最后一处。
当东方静初跟自己舅舅南庄解释这一切后,南庄顿时激动地给观主跪下:“观主若能救下我儿,我亦愿为山门重塑三清,翻新观主道场。”
“好说,好说。”顿时碰上两个财主,观主真想去拜谢城隍爷了,“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是吉时,开坛!”
摆上神案,铺上黄坛,将小道士和南庄儿子送到黄坛躺下,此刻浑浑噩噩的两人,自然不知道一切发生什么。
沈小米也在母亲的搀扶下,站在黄坛中。
观主一剑穿黄符,糯米铺道,清香三注,一阵咒语下,霎时间电闪雷鸣,猛然间,众人在恍惚间,看到观主将小道士的三魂抽出,迅速移到南庄儿子体内,再一瞬间,将沈小米的魂魄抽出,又瞬间移入小道士体内,一气呵成,不过片刻。
“功成!”观主似乎很是疲惫,扶着太师椅坐下休息。
南小婉突然手上的沈小米突然变得冰凉,然后瞬间化为一道凉气随风而逝,就留下一身衣服。
“儿子。”南小婉一声惊呼,她明白,这是代表沈易的肉身彻底消失,她的眼角瞬间落下悲痛的泪花,但来不及伤心,她也随着沈北希到了小道士身边。
他睁开眼:“爹,娘。”此刻他已经是沈小米,纵然模样不再是他。
他又看看观主,叫一声:“师父。”
“果然,他现在分不清自己的记忆,和我童儿的记忆,不要紧,以后便做我徒儿。”
“多谢道长!”沈北希连忙道谢。
“你怎么长得跟我一样呢。”南庄儿子跑过来,看着沈小米的模样,一脸疑惑。
“傻徒弟,你已经转世,只是未忘记前世记忆。”观主拿了铜镜,他这才发现,自己是个孩童。
如今的他,十岁的身躯,二十岁的思想,虽然这十年的迷茫,但还是有记忆的。
一切事了,沈北希本想为他和东方静初办下婚礼,但他又变得痴迷道法,不知情爱。
东方静静无奈:“他本来就在城隍庙中长大,如今又受这孩童身体影响,自然不懂情爱为何,但却更喜欢现在的他,倘若是以前沈易的模样,我倒接受不了。”
情爱不知为何,她便默默陪伴,她相信,不用多久,他自会情门为她而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