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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 | 北山轻生往事

2021-09-24  本文已影响0人  恩亚

窗外枯黄的落叶和软弱无力的阳光装饰了这个季节的悲伤,一抹旅愁掀开了心口伤疤,订婚到结婚不需要多少时间吧,再过几个月她就是别人的女人了,她会幸福吗。
年轻的女导游说北山是很多新婚夫妻的蜜月圣地,这里山陵险峻,森林幽深,一起攀峰登顶,是人生难得记忆,山崖上就有许多海誓山盟的故事,随团的女孩们对此产生了巨大的兴趣,声情并茂的描述起自己的故事,好象都曾经历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偏偏他是因为失意才独身来到这里,多么讽刺。
前排双人座上独自坐着一位神情漠然的女孩,两手握拳齐整的放在腿间,笔直着背脊,安静的望着窗外,她一样没有旅伴,在落寞中失神吗?这样的猜测让他心里感到了一丝慰藉。
车行至北山镇时夜幕降了下来,旅行团花费大部分的时间在购物上,他没能尽早瞻仰北山雄姿,只得在一间小小房间宿夜,隐隐嗅着大山的神秘气息,在纷繁复杂的思绪里疲惫睡去。

第二天天微微亮大家便集合了,浓郁山阴中空气冰冷,他拎着行囊站在大厅一角,没有期待没有悲伤没有任何心情,昨天的一切都已经远去,今天的所有都还不曾发生。
北山的巍峨深深的吸引着所有人,这些神采奕奕等待上车出发的女孩子们格外激动,好象要与一生最爱的人在山顶相会。他认出昨天车上的落寞女孩,她什么都没拿,悄无声息的靠在墙柱上,把整张脸藏在竖立的衣领和长长额发中。导游过来打招呼,顺着他的眼神看到她,悄悄说那是尹都青城的当家花旦,说她是个狐狸精,千万不要靠近她。他说从没见过这样端庄素净的狐狸精,女导游鄙夷的说男人都是这样被她迷住的。
薄雾如同巨大帷幔掩着北山,它的主峰被侧峰紧紧拥凑,山顶藏在云霄深处,公路边平整的小针叶林象密密麻麻的卫兵,远远延伸到它的脚下,在峰转处,深色的山谷里,象藏着无数待人探寻的宝藏。车越驶越近,太阳冒出了山沿,眩目的光芒被山峰反射回来,一阵阵温热在窗外浮动,北山悄悄将身披的薄雾拧成了几条白色腰带裹在身上,开始展露它雄姿,旅人们终于可以看见森密的丛林,巨大的山刃和它侧面深不见底的黑暗山谷,那就是传说中的北山悬崖吗。
晴朗的天空飘起大片云朵,雪峰在云端后面若隐若现,阳光抚摸着所有人的脸,空气也不再凛冽袭人,女孩们像一群等待展翅起航的候鸟。导游说现在起大家自由结队登山,中午十二点整在主峰中亭集合,如果全程徒步的话,预计要三个多小时,她叮嘱说山上只有小片区域已经开发完善,希望大家不要到森林深处,以免迷路。

顺着导游指引望向中亭,一抹暗红色亭蓬镶嵌在遥远的山腰,曲折的山路不知要转几个弯回才可到达,他到休息区买了两瓶水准备出发。
通往山脚的路尚未修缮完成,是由碎石铺成的,越靠近山体,石头越大走起来越费劲,团里的女孩们走不到几百米便都折回去坐了缆车,只有一个落寞的身影,步伐坚定的走在零散行人的最前头,一层金色薄雾将她笼罩在远处的光晕里。想那山中藏的神秘与美好,在索道上怎能领略,八点刚过时间充裕,他饶有信心的计划将整天力量挥洒在登顶的征途中。

北涯就在正前方,那里壁高千尺,巨石往外倾斜,一条小径像巨人臂膀上的青筋,从巨石底下穿过,延绵到无尽的高处。走完这段石路,陡峭的山体将小径的一端丢了过来,上面的锄坑便被当成台阶,窄得只能容下一个人落脚。只要有一个人稍作停留,后面的人就得原地等候,如果不保持适当距离,会无法及时躲避前人脚跟扬起的碎石和灰尘,好在有扎入岩石的锁链缠绕着,将小径牢牢的捆在山体上,送往头顶的茂密树林。
登上侧峰,横亘眼前的是一座裸露的岩石山,风蚀的断层向来人展示着沧桑与坚毅,它背靠主峰,春去秋来毫无声息的注视着每一个前来瞻仰的登山者,每一只前来栖息的飞禽走兽,生命来来去去,对它投去匆匆一瞥,人们自以为一生可以经历千山万水,在千山万水的眼里却不过是生命的一瞬。头顶上,一团一团巨大的白云飘过,这些白云比之前更紧凑更雪白了,原来它们也会凝聚长大,然后消散死亡。他忽然领悟:欢乐就是这烟云,来得快便去得快,容易得到便容易失去,当它们离开,忧伤会填充在空白处,所有喜怒哀乐消失后,剩下的空虚会被忧伤填满。快乐是虚幻,拥有很短暂,只有悲伤却真切长存着。

岩石山伸来一条小道,将来人迎到它脚下的开阔平地上,平地上突出的石头已经磨去了棱角,像是为人备好休憩的巨大石凳,寥寥几个旅行者,散落在石凳上,享受着大自然的馈赠。从开阔地经过,他走上了小径的另一段,它变得温柔安静了,平缓的穿梭在树林中间,蜿蜒不见尽头。从地上拾起前人丢下的树棍当作手杖,他快速穿过阴冷的森密树荫,缓步在阳光洒下的山沿处,不知道走了多久,当岩石山被抛在身后,终于看到了高耸入云的雪峰,它雄姿巍巍,安详壮丽。在它面前,过去所有的悲伤,一时间微缈得不值一提了。
主峰用几块巨大台阶迎接了他,台阶两边往着林深地方爬满了青苔,四周变得湿漉起来,空气里包含着滋养生命的水分,路边的乔木变得高大了,无数壮硕的松杉高耸,阳光无法穿透这茂密从林,一束束断箭般的光束抛来怯生生的温暖,点亮了仍旧停留在灌木丛和草叶上的晶莹露珠。
拾阶往上,视野逐渐开阔了,一片广阔草地铺在林木中央,象一个天然牧场。由桦树栎树组成的近卫队矗立四周,一颗巨大的干枯树干倾倒在它们脚下。卷着寒气的山风呼呼从头顶穿过,绕着牧场转了几圈将树枝卷得沙沙地喧哗,树叶也忍不住哆嗦起来。

他看见一个淡淡的影子,洒在牧场边的石凳上,影子上的水雾和周边景色融成了一体。
他走过去,是那个女孩。
“你走得很快”,他不知道怎么打招呼。
她抬起头来,惊人美丽的脸冰冷得像刀刻的岩壁,黑暗幽深的眼眸将悲凉投向眼光所及的地方,几只飞鸟扑打着翅膀从身边掠过,巨大的金龟子提着笨重的身躯嗡嗡游荡。
“你知道吗?我是要常晒太阳的。不然,就算只是微弱的风吹过,也会觉得冷”,她抬起手臂,让阳光洒在手指上,似乎在捕捉温暖。
“每当我看到阳光,总会被深深灼伤”,她自言自语,说话的声音轻得听不到:“你知道阳光的味道吗?风的、泥的、绿叶的、河流的、山川的,我能嗅到,它无时无刻不陪伴在我身边”,她拨开黑发,扬起睫毛,眼光投向远处的山林。
“我曾想长大是多么的遥远,不知不觉已经二十几岁。丝袜、裙子、高跟鞋,我的一切都那么美,可它们像一群蝴蝶,翩翩飞舞,如此短命”。
她缓缓的站起身来,衣摆将凳上枯叶扫落,穿过撑开阳光的巨大杉树径直朝前走去,一步一步,不曾回头不曾停留,只一会身影就淡入了山林里。

她在跟谁说话呢?说的什么意思?他满怀疑虑朝她方向走去,路边的乔木变成了山石,路越来越陡峭了,当他回头,却发现中亭在山峰的另一边,是相反的方向。
“喂,我们走错了”,他追了几步冲她大喊。
“回去吧,一个人在这里太危险了”,一个恐惧的念头袭来,全身簌簌颤栗,他追了上去,只有大片大片巨大崎岖的山石,还有下面的山壑深渊。他拼命爬上最高一块石头,在迎着日光和山风的崖顶,在空寂的山谷和怪石嶙峋的山林里,在大自然最原始的空荡中,再也寻不到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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