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真相
圣诞节的医院依旧人满为患。
白裳匆匆走进医院。
气氛沉郁。科里一片死寂。
她心里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她的预感一向准确。
朵朵死了。
朵朵是一个可爱的宝贝，大大的眼睛，天真的笑靥，活泼开朗，人见人爱。儿科病房里的开心果儿。
作为科主任，她经治的孩子无数，治愈出院的时候皆大欢喜，每逢有幼小的孩子夭折总是使她愧疚沮丧，充满挫败感。
“白主任，院长有请。”白裳转身，看到说话的是保卫处长郭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院长室里气氛紧张，“我简单介绍一下，这两位是公安局刑侦处的同志，这是科主任白裳。”莫名其妙的白裳坐在中间，心情忐忑。
“你们科昨晚死去的张妙朵已经定性为非正常死亡了，已经立案，接下来的工作请你多配合。”郭处长通知白裳。
配合是没有问题的，但这个突发状况还是使白裳非常意外。
接下来就是紧张繁忙的工作加上从天而降的案件调查，全科医护人员都要接受调查，当然焦点在当晚值班的医生张海洋和护士尹梦。
整个医疗流程都是按照程序进行的，例行询问也没有发现什么疑点。
张海洋是医科大学本硕博连读的业内精英，医术精湛，医德高尚，对孩子们极有耐心，是科里的骨干，马上要提副主任。尹梦娇小、妩媚，非常敏捷、反应快速，业务熟练，她和张海洋曾经是一对恋人，分手后又开始追求科里的另一位医生杨卓，并因此在护士站被张海洋当众扇耳光，骂她水性杨花，朝三暮四。
白裳一面主持工作，一面带着多个研究生，一面各处开会、研讨，一面还要撰写自己的专业著作，实在是分身乏术，她抽时间找到杨卓，希望他可以将原来张海洋的部分病人和工作接手过来，没想到遭到了拒绝。
“我自己那摊还忙不过来呢！”
“抱歉主任，我做不到。”
白裳目瞪口呆，她还想再尝试一下：“我知道你有想法，关于副主任的人选问题，其实论水平和能力，我承认你不在海洋之下，但是想必你也清楚，论资历和其他方面，海洋还是有些优势的。”
“什么优势？比我早毕业算优势？还是来科里时间长算优势，咱们这一套论资排辈，苦守苦熬我早就受够了！”
不欢而散。
白裳对杨卓的恃才傲物一直忍耐，对他的医学世家的出身也一直尊重有加，但今天，她感觉到什么地方不对，杨卓的眼神一直回避她，言语支吾，语焉不详。
她及时把这一情况汇报给专案组的工作人员，其实针对杨卓的情况，组里早已掌握并且调查已经取得了进展。
由于巨大的压力和连续的工作，白裳终于晕倒在科里。
她醒来后得到的信息是：尹梦和杨卓携私报复，将张海洋当晚的用药剂量擅自加大，导致患者死亡，杨卓当晚虽然不在现场，但他与尹梦曾经提前就用药量进行过秘谋商量，并企图以医疗事故嫁祸于张海洋，也就是说每天都使用的医嘱没有问题，但用药量有变化，而加药配剂的尹梦，手底下是非常有准的，这种事故称之为“失误”，是无论如何解释不了的。
案情水落石出，大家各自工作。
但是保卫处长再次大驾光临白裳的办公室“主任，赵顺同志的情况你了解吗？”白裳陷入了回忆。
赵顺是白裳介绍到院里工作的，他是科里白血病儿的父亲，孩子的母亲早亡，该病儿经全力救治无效死亡后，白裳对因照顾孩子卖房并失去工作的赵顺同情有加，将他介绍到院里工作，他文化程度低，无法承担其它工作，只好在停尸间上班。
“是的我了解，他是我介绍进来工作的。”
事情是这样的：被害人张妙朵当晚停止呼吸后被送入停尸间等待尸检，科里的保洁员田晓娥因为相处日久，对孩子产生了深厚的感情，于午夜溜至停尸间看孩子最后一眼，意外发现孩子正被赵顺用双手捂住口鼻处，他无声地用力地使朵朵窒息而死，因为极度惊恐她掩嘴而逃，回家后高烧昏迷入院治疗，清醒后前来报案。
拘捕是非常顺利的，赵顺正在工作，他没有潜逃。审讯是毫无进展的，他拒不认罪，坚称田晓娥产生了幻觉。
白裳对发生的事情极其震惊，但她以专业医生特有的冷静和理智快速地进行了梳理：当晚张海洋的医嘱是没有问题的，但朵朵的病情突发状况，这一情况因为症状不明显并未被已失去理智、一心报复的尹梦发现，她按自己的原计划加大用药剂量使朵朵产生昏迷，在并未仔细检查患儿呼吸状况的情况下判定患儿已死亡。她匆忙将患儿尸体交付赵顺后忙于清理现场和安抚患儿家属。赵顺在停尸间例行工作中发现患儿并未死亡，尚有呼吸，对患儿进行了二次杀害，也就是真正导致患儿死亡的杀害。
“但是凶手并不认识被害人，也不认识被害人家属，没有冲突，没有做案动机啊！”郭处长在重重烟雾后说道。
“动机是他失去过女儿，对于这个突然闯入他生活的世界的孩子心情复杂，不想让她活着，不想让她的父母失而复得自己的孩子，不想让他们幸福，希望他们痛苦，像自己一样痛苦，失去唯一的孩子，灵魂在地狱里煎熬，生不如死！”
这一推理让在座的办案人员也不寒而栗，但再次尸检的结果显然支持白裳的推论。
突破赵顺的心理防线是极其困难的，准确的说，他并没有防御，他眼神呆滞，表情僵化，无所谓喜悲，除了不承认犯罪，他拒绝说话。
白裳没有宗教信仰，她信仰科学，信仰医学。她一直坚持认为自己以一个女性、一个母亲的真诚的、善良的本性和天性选择的道路是正确的，唯一的，但是她发现善良的行为可能导致恶果；爱的独占欲和排他欲可能导致强烈的恨；长期的孤独的痛苦生活可能使人成为迫害狂……所有的因素混合发酵成为罪恶的结果，导致了不可逆的悲剧的发生----在圣诞节，这个充满喜乐祥和的日子。
众神默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