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里的樊胜美永远不止一个
周末窝在家里看电视,姨妈来家玩,跟我打完招呼后,就开始和我妈叽里呱啦的聊起八卦来,她们俩八卦的热度简直远超我们这些追星族对偶像的关心度。上至美国总统选举,下至隔壁家的孩子考了班上第一名,无话不说,而且滔滔不绝。好像没有什么秘密是她们不知道的。
这次她们又聊起了我最熟悉的一个八卦人物,姨妈的邻居小铃--一个文化程度不高,却到了30岁还没结婚的女人。这是我最感兴趣的一个人物,每次她们提起时我都会默默记下,经过日积月累的偷听,终于拼出了完整的故事。
小铃在家里排行老二,上面有一个大她三岁的姐姐。小铃的妈妈在怀着小铃时就一直盼着生个男孩,在那个年代生男孩就是男人们结婚成家的唯一目的,也是女人们在家中挺起腰杆的唯一方法。因此小铃算是她妈妈提高家庭地位的一个赌注。
所以小铃妈妈在看到小铃后的下一秒就决定生下一胎,刚出生的小铃就失去了母亲以及全家的爱。小铃的妈妈刚养好身体,正蠢蠢欲动准备开始自己的地位提升计划,却刚好赶上了计划生育政策,四处巡逻的超生游击队就像一只等待捕老鼠的猫,天天在街头巷尾寻找超生的家庭,一旦找到就像看到一只肥硕的老鼠一般,飞快的开出罚单,扔给老鼠,在超生家庭的孕妇被发现后甚至会被当场拉去打胎。简陋的房间里不时传来阵阵痛苦的呻吟,让听到的人都毛骨悚然。
女人的悲哀就在于,男人叫你不停生,国家却又不让你生,最后怀孕、生子、堕胎遭殃的还是女人。
小铃的爸爸就是那些恒古不化,执迷不悟的男人中的一员,为了生儿子,还没断奶的小铃就被送到了村里一个寡妇家寄养,小铃的妈妈不忍心就这样丢了自己的女儿,说等这阵风头过了,就来把小铃带回家,寡妇也因为很喜欢这个水灵的女孩就答应了。
小铃从刚会开口说话就管寡妇叫妈妈,一直叫到了八岁。寡妇没有告诉小铃她真实的身世,直到她父母找来的那一天。
生活总是没有电视剧的美满,却又往往有它的残酷。
寡妇家条件不好,供不起小铃读书,于是在不得不去上学的年龄前,小铃的父母找到了寡妇。小铃看到两个自称是她父母的陌生人,带着一堆零食要把她带走,而自己的寡妇妈妈却只是抹着泪,任由她被拽走,她哭喊着叫妈妈,拳打脚踢的想要跑回去,直到寡妇答应她会随时来找她,她才抹着眼泪跟父母回去了。小麦成熟的季节里那个熟悉又美丽的地方渐渐远离她,她简单幸福的日子也渐渐远离她。
因为从小不在父母身边,回到家后反而觉得自己是一个外人。小铃父母也因对她有愧,从不要求她做家务,可没有付出也就没有回报,不论有什么好吃的父母第一个想到的都是小铃的姐姐和弟弟,即使有了父母小铃还没有多感受到亲人的关爱。
在一个传统的家庭里,排行在中间本就是不幸的,如果比自己小的是个男孩那这份不幸又加深了一些,如果姐姐再比自己漂亮那生活就只能用艰难来形容了,而小铃就是那个最不不幸的人,因为以上的特征她全中了,所以她也理所应当的过得艰难。小铃八岁才被接回家上学,父母为了让他们俩有个照应,就让小铃和小她一岁的弟弟一起上学,从一年级到六年级小铃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却沉默寡言,每天下课就只会呆在教室里,从来不出去和其他同学玩。而她的弟弟小禹则完全相反,成绩糟得一塌糊涂,却交了一群狐朋狗友,从小打架欺负同学的事没少做。小禹从小在家里被宠得无法无天,更是不承认小铃这个书呆子姐姐,觉得她整天不说话,活该没人跟她玩,也觉得有这样一个姐姐很丢脸,所以即使她们在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也不会一起结伴上学。
小铃和弟弟上初三时家里经济状况开始衰落,父母的生意出现了一些问题,原本还算富裕的家庭生活有些捉襟见肘。一天晚上小铃的妈妈坐到正在写作业的小铃身边说“家里生意不景气,没有钱供你们都上学,你弟弟他还小,女孩子读那么多书也没有什么用……你看……”看着妈妈欲言又止的样子,她马上就明白了,从小就善解人意的她说“我不想读书了,让弟弟读吧。”与其让妈妈自己说出来让自己难堪还不如自己主动放弃。小小的人,也需要一些尊严。小铃妈妈听了高兴得无以复加赶紧说“那我和你爸帮你找个清闲的工作,你也不用那么辛苦的读书了。”可是还没成年的小铃哪里可以找到什么好工作。小铃看着在外面双眼紧盯电视玩着游戏的弟弟,第一次觉得世界这么不公平,也是第一次想离开这个没有一丝温暖的家。
那个说着家里没钱的妈妈花高价把不学无术的弟弟送进了县里最好的高中,而凭小铃的成绩她完全可以自己考上市里最好的高中,有些人的行为就是这么讽刺。
小铃按着父母的安排开始工作,可是初中毕业的她还没成年,哪有什么好的工作单位愿意招她,最后她因为有缝纫的手艺去了一家纺织厂工作。每天坐在缝纫机前哐当哐当的做衣服,小铃不分昼夜的工作,因为工资是按衣服的数量来给的,她想等自己攒够了钱就离开这个家,去自己喜欢又向的上海,哪个年轻人不向往去大城市?小铃在纺织厂工作了三年,从未成年一直干到了成年,每个月都将一半的工资给了父母,而这笔钱自然到了那个败家的弟弟手上。这三年里,小铃终于攒够了去上海生活一年的钱,她满心期待的告诉父母说自己要去上海打拼,她妈问“你哪里来的钱去?”小铃答“打工存了一点钱,够我在那生活一年了。”“好啊,你弟弟在发育期饭都不够吃,你还自己偷偷存钱,一个女该去什么上海,你弟考上大学了,家里正好愁着没有学费,你存下来的钱就留给他当学费,补偿一下他。”小铃震惊,这两年家里和弟弟都是靠她养着,现在竟然还要自己补偿一下他,而且小禹考上的不过是一个靠交钱就能上的省内三本院校。自己放弃学业,不舍昼夜赚来的钱竟然要供一个不学无术还从未叫过自己姐姐的的弟弟上学,小铃自然不肯“姐姐不是早就上班赚钱了吗?为什么不叫她给供弟弟上学?“你姐姐刚刚结婚,赚来的钱都要贴补她们家的家用,你又还没结婚,赚的钱自然要给家里。”小铃还是执意不肯,一定要去上海,爸爸上来就打了她一巴掌“把你养这么大,白养了,现在家里要点钱你都不给。”小铃心里一酸吼道“我不是你们养大的,你们不是我父母,你们从小就把我丢了,把我找回来就是为了榨干我,帮你的儿子赚钱而已。”小铃哭得泣不成声,父亲又是一掌打过来,小铃看着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母亲,捂着脸从家里跑了出去。
自己辛苦工作供养家庭,没想到和毫无感情的家人吵架后竟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容身。她想要找一个人倾诉,却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人,忽然她想起了寡妇,那个从小带给她虽不算富裕却充满爱的生活的人。
凭着记忆回到小时候的家里,寡妇早已满头白发。早已不认得小铃她从小养大的女儿。
小说到了这里女主角也该逆袭了,可生活毕竟不是小说,没有那么多轰轰烈烈,取而代之的是苟且偷生和得过且过。
妈妈去到小铃家开的超市里买东西,对,小铃没有去到上海,她留在了家里开的小店里帮忙打下手。妈妈问她“为什么不听父母的话找个人嫁了?”“我已经听她们一辈子的话,我不想最后唯一的人生大事都要被她们控制,人生总要有一点属于自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