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的沙砾
妈这几天心情很不好,家里笼罩着压抑的气氛。表面上看全家人相安无事,吃饭时还有说有笑,但其实多日来已是暗流涌动。主要原因在于妈和嫂子近日多有不睦,嫂子对妈要么不理不睬,要么就是让她在屋里啥都别干、别动。两人虽不至于吵起来,但彼此都压抑着自己的感觉和心情,气氛还是一天比一天凝重。
盛夏午后,窗外花木扶疏,小区内静悄悄地,这该是多么美好的生活!
我安静地坐在母亲的床边,听妈压低了声音诉说着近日种种的不愉快事。这么多年了,我听了很多次嫂子的诉说、妈的诉说,说的内容无非是一些眼角眉梢流露的表情或说话无意伤害了对方,在男人听了确实是芝麻大的家长里短,她们都觉得自己对对方付出了很多,但却得不到认可,心里很痛苦。
妈出身于农村,随着爸转业到了城市。作为世代务农的城一代,妈的心理、说话、言行和几代都是城里人的嫂子格格不入。嫂子虽然是城里人,然而文化程度并不高,她的识见和胸襟远达不到高于母亲包容母亲的地步。妈像个老黄牛一样干着家务活,然而她无意中的一句话,却常常惹恼嫂子,所有的功劳也就一言抹杀。妈得罪了人还毫无所知,这更让嫂子认为她是装的、虚伪。
妈的性格,我作为女儿是很了解的,自然知道她很不会说话,但嫂子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我和姐对她的解释。这种事每次都不大,但就像是眼中的沙子、蚌中的沙子,随着岁月的流逝,愣把人心磨出了疙瘩。
我无力地劝慰着妈:“我嫂子也是个很简单的人,火爆脾气,一点儿小事就炸了。别和她计较”。我也知道,这话毫无作用,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了。
妈很沮丧:“我就说了一句,她就气成那样。以后常年在这一个屋,日子可咋过?”以前爸妈和哥嫂是分开另过的,只是离得很近。这次哥买了一楼带院子的洋房,小区环境很好,就非让爸妈过来一起住。
妈对今后的生活没有信心,这是我最不愿看到的。一个人活得不就是希望和热情吗?
看着妈花白的头发、无助的表情,我很着急,却又找不出更好地词汇来劝解她,可也不甘心眼睁睁地看着她在这种情感的折磨中萎顿。
妈又说:“我小时候,有一次你姥爷病重,家里人都以为不行了,找了一个附近很有名的先生给你姥爷算命。那个先生说:没事,他可以活到90岁。后来,你姥爷果然活到89岁。”
我还头一次听说这事,就说:“那人算的真准。姥姥家和我奶奶家就都有长寿基因,你和爸身体基础好,一定会活到一百多的。”
妈接着说:“那个人也给我算过命,他说我能活到79岁。我今年都74了,还有几年活头啊!”
我的心猛得揪了起来。妈是个很开朗的性格,她和嫂子之间生气,很多次她都不知道她已经得罪人了,生气之后也很快就不放心上了。但这次妈想了很多,想到今后的岁月都需要在这种小心翼翼中度过。她心情很糟糕。
我很着急,就用有些凌厉的口气说:“妈,你看你想哪了。过去啥条件,现在啥条件,你和爸一定会活到一百多的。”看着妈灰心的样子,想着妈每每想到算命先生的话,我的心很疼。
我把口气放和缓,说:“妈,你不是为我嫂子活的。你是为我们活的,为你的孙男娣女活的,不要把她看得太重。”
妈沉默地点点头,稍停片刻后说:“这日子真难过”。
午后的静谧再次笼罩了卧室。我想还是要正视现实,妈的脾气、嫂子的脾气都很难改变,这种生气还是会三天两头的出现,我需要拿出更切实际的做法。
家里的老房子还在,为什么非要捆绑在一块儿呢?爸总是唱高调,要当好公公,认为替儿子照顾家是应该的,做父母的多付出是应该的,什么都顺着儿媳妇,讨儿媳妇欢心,越发衬得母亲不会说话办事;而哥则是典型的大大咧咧,天天在外边跑,回到家中就是吃饭、睡觉,再加上妈妈、嫂子虽然不睦,但两个人当着哥哥的面却是装得没事人一样,哥哥根本就不会注意到家中气氛有变。
家务事,你不说、我不说,表面一团和气,心中却一直存着疙瘩,倒不如用言语的刀子轻轻挑开这个疙瘩,把不好的部分剔除,认清彼此的心意,合得来就在一起过,实在和不来也没必要非捆到一起,刚开始分开可能会觉得面子不好看,怕被别人看笑话,但生活不是活给别人看的,最终是要活好自己的心情。分开之后,没有了生活中的小细沙,知道珍惜彼此的付出,到有可能顺顺当当过好今后 的日子。是时候和爸、哥商量一下,帮助他们看清现实,如何解决在他们眼中不是事儿的小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