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豆蔻，十八芳华

2008年夏，太阳依旧是焦灼的性子，花花草草都抵不过他的热情，摊到在黄土地上喘息。小芳坐在树荫下编织着塑料手绳，这是一颗上了些岁数的大杏树，约摸得有五十岁的样子，比这个中学校园都要年长十几岁。杏树虽老，但到了春天仍是开满红色的碎花，盛夏时节更是郁郁葱葱呈一片巨大的树荫，树下的小芳有如大杏树上的杏子一般，青涩而又吸引着每一个贪吃鬼的味蕾。

塑料手绳是中学时期最流行的小物件了，一个男生如果能有一根心仪的女孩子给编的塑料手绳，那简直比期末考试拿个单科一百都惹人羡慕。小芳这根手绳编织的很是用心，一共用了三种颜色的绳子，分别是红黄蓝三原色，编织的花式也属于较难的一种，呈螺旋的主链上每隔两厘米的样子有一个红色的小心心，细看的话还会发现每一根绳子里还有极为碎小的亮晶晶，即使在树荫下，也闪耀着绚丽的色彩。树荫下还有几个调皮的男孩女孩在打闹，村镇上的中学里大部分是周边村子里的一些孩子，从小便寄宿学校，所以女孩像男孩、男孩像强盗。总会看到狂野的女生一屁股坐在男生的大腿上，或者十几个男生围着一两个女生上下其手，此刻也是这样，闹腾的空气里透着潮湿的腥臭味儿。小芳在这里显得十分的格格不入，几个树干上趴着的男生边朝她丢着树叶并叽叽咕咕的笑着，小芳并没有理会他们，自顾自的编织着手绳。

小芳就是这么一个女孩子，长的不能说漂亮，只能说是干干净净，学习成绩也极为一般，甚至有时还会受到老师的白眼，与同学间的关系则可以用一塌糊涂来讲，同班的女生都离她远远的，宿舍地上常常丢着她的枕头和被子，男生也不愿搭理她，毕竟太没意思，怎么挑逗都没有反应。对于此时初中的孩子，早恋已不是什么稀奇事情，同班的王悦算得上是学校的校花之一。天天都有不同的男孩子送各种各样的零食，这让当时好多女生都羡慕不已，要知道往往家中一个礼拜最多给10块钱零花钱，随便晚上吃了小零食就花光了，而像王悦这种天天有零食而且天天不重样的简直像是活在天堂的公主。不过王悦并不是什么钟情的主，他更换男朋友的频率比刷牙的频率低不了多少，这次身边的男孩是个叫张扬的初二男生，瘦高个子，十分的白净，说起话来比女孩子还要悦耳，笑的时候那俩酒窝迷倒了不少同年级的小女生。王悦和张扬走在一块显得特别的郎才女貌，王悦也属于那种比较开放的女生，并不管这天天打个手电筒照小树林的教导主任怎么斜眼看她，只顾着挽着张扬的胳膊，腻歪歪的用身体蹭着张扬，两人常常在周六晚上12点左右偷跑回教室，具体干些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只是有一天被拉肚子的徐建听到了哼哼唧唧的声音。后来便在学校里风言风语的传了开来，王悦的母亲找上了学校，拿着自己那破了个洞的绣花黑布鞋追着张扬打，这事情闹得整个学校沸沸扬扬，两个当事人也双双被学校开除回家。教导主任换了自己的125大摩托做晚上的巡逻工具，树林里、教室后、女厕旁（乡镇的中学那时还没有什么楼房，不管是宿舍还是教室都是带檐的平房，厕所也都是臭气熏天的旱厕）这些常常聚集了不少男孩女孩的地方变成了灯火通明的大舞台，往往正在激情难忘之时被教导主任的大灯照个精光精光。

后来学校的风气变得好了些，周末学校为这些不回家的寄宿生播一些林正英的僵尸电影，引得一个个小女生哇哇乱叫。巧的是徐建这天被一群男生在男厕围殴了，原因是徐建的脚脖子上戴着一个很漂亮的塑料手绳，这几个男生觉得这并不配他，于是就给揍了。小芳在大杏树下呆呆的看着刚从男厕出来的徐建，等到那群嘻嘻哈哈的男生走远后她跑向徐建：“对不起，都是我不好，疼吗？”徐建傻乎乎的笑了起来：“不疼不疼，闹着玩呢，他们嫉妒我。”小芳拍了拍徐建校服上的黄土：“晚自习后等我一下。”说完后便转身向教室走去。

徐建可以说是品学兼优，成绩在年级里排的上前十名，而且还很懂事，几乎学校的大部分老师都看好他。样貌倒是一般，个头也不是很高，不过给人的感觉很阳光，符合十六岁男生的那种青春爽朗。徐建负责每晚锁教室的门，而小芳则是除了徐建后最晚离开教室的人。自习后等所有人都走了后，徐建像往常一样关了教室的灯，锁门后出了教室。他绕着其他班级走了一圈确认都关灯锁门后回到了自己教室，并轻扣了三下玻璃。只见玻璃窗户从里面缓缓打开。徐建熟练的跳进了教室，顺手关上了玻璃窗户。两个人瞬间抱在一起在红砖地上滚来滚去，娇喘声与地面的摩擦声在这狭窄的教室里显得尤为刺耳，激烈的欲望几乎要冲破教室的铁皮木门和玻璃窗飞向天空。幸而大部分学生还在操场上唧唧闹闹，不会有人关注到这个不起眼的教室里发生的事情。

约摸过了半小时左右，一高一矮两个黑影从教室里跳了出来消失在黑夜里。

往后一周总有三四天的样子如此这般，往前是怎样的还真不了解。渐渐的小芳不再像从前那般孤孤零零，她的笑容渐渐多了起来，她也学会了和其他男生女生打打闹闹，踹某个男生屁股一脚，或被别的男生照胸故意的推上一把也是常有的事情。徐建开始像张扬那般张扬，周末不回家的时候总会把小芳搂到宿舍生了锈的上下铺铁床上睡那么一觉，大约每次一两小时的样子，同宿舍的男生也都见怪不怪了，因为徐建常常会在他们面前炫耀那种感觉，下铺那个胖憨憨的男生，也常常模仿对着干木头床板一顿折腾。

小芳是个十六岁的女孩子，却像极了八里村南北巷里三十左右的妖娆妇人。当然，后来徐建和小芳上了同一所高中，只是徐建周围再也没出现过小芳的身影。小芳为此难过了一段时间，后来便再也没接触过过什么男孩子。

十八岁的时候晚冬的阳光洒在小芳的脸上，泪水一滴滴滑落用力的砸在洁白的雪地上，她始终走不过那段青葱的过往，一颗青杏过早的被摘下，而后又被狠狠的摔在地上化作一滩烂泥。于是她用力的抬头望向太阳，向前大大的迈出了一步，这一步，有如一朵鲜红的玫瑰盛开在洁白的雪里，空气又像那时一样——十五岁豆蔻，十八岁芳华。